“据传,如果你嘲笑牛的话,它是会感觉到屈辱的。”光逝努力在失重环境下维持着翘二郎腿的姿势,“如此话当真,那牛在某种程度上比好多人都更有思想觉悟。可是,我们不是牛,怎么能明白牛的感情呢?脑电波基准测试就能说明问题了吗?也许我们嘲笑它的时候它会觉得很开心嘞。说到底,屈辱本身就是个因人而异的微妙感情,别说牛了,就是在人与人之间也存在着不小的差异,既然如此,我们怎么才能在电子层面上正确诠释这种感情呢?”
当他滔滔不绝的对AI的感情系统指桑骂槐时,风信子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她简直不敢相信现在正发生的事,然而逐渐分崩离析的机身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前一秒她还陶醉在这趟美妙的飞行旅程中,后一秒就被光逝扇了一巴掌,告知她其实身处一个生死之局。
“我带了一些糙米卷。”光逝伸手在裤子里淅淅索索地摸了几下,拽出来一个有着花花绿绿包装纸的棒状物,“你想来点吗?”他把糙米卷递到风信子脑袋旁,又忽然收了回去,“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两只手都没空啦。哎哟,发动机内外压力差有点大呀,过不了多久得炸了吧?啧啧,真是惨呐。”他说得事不关己,好像他其实没有和风信子一起坐在座舱里似的。
风信子忽然醒过神来,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其他事情都可以等他们俩都活着走下这架飞机后再想,当务之急是成功迫降这架教练机!光逝还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从今年的电影节说到冰川漂移,从长颈鹿的舌头说到联邦新税收法案,要是没人打断他,他大概能一直扯淡到宇宙的末日。
风信子用力甩了两下脑袋,把杂念从主内存区里清除,额外加载了应急组件,又让系统有线端口对震荡波战机的机载电脑完全开放,获取了更高的权限。战斗机的高度正在飞快下降,后半部分受损较为严重,万幸还没有任何地方起火,但正如光逝所说,发动机的温度越来越高,内外压差也超过了临界值。这是风信子必须首要解决的问题,她打开战斗机双边外涵道泄压,调高冷却剂比例,又关闭了自动散热。
事情不总是能进行的那么顺利,风信子正确的策略并没有收到百分百的回报,左发动机阵列的温度勉强正常了,可右发动机阵列却没有明显好转。眼看就要再进入大气层了,速度已经上升到十五马赫,散热片无法正常工作的话,这架飞机就会在摩擦产热的效果下变成焚化炉。
“哼哼,有意思,看样子是冷却剂在没有抵达发动机时就凝固所造成的堵塞。”光逝到现在还能一脸贱笑,“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风信子选手有什么话说没?”
风信子都快急哭了,她完全顾不上听光逝冷嘲热讽,放弃了从机载电脑获取故障信息,直接介入冷却系统,从节点检测器反馈的数据人工仔细推断究竟是哪个部分出了问题。这种脏活累活平时只需要做一个子系统去干就行,但风信子对现在的状况一点准备都没有,哪里腾的出手去做分身?然而亲力亲为也没给局势带来太多改变,在长时间大幅度冷热温差与之前的爆炸双重作用下,右发动机阵列两个涵道都已经变形,内散热管道就像光逝推测的那样被无法进入发动机核心的冷却剂堵死。
怎么办?风信子储存区现有的知识里没有哪一条能告诉她在这种情况下该做些什么,可她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不然她就会令光逝失望。她颤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操作杆,原本放在机内电子操作面板上的左手也挪到节流阀上。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她没有选择。
风信子闭上眼睛,将因受创而被自动关闭的发动机再度启动。自然,警报器尖锐地提醒她这么做是自寻死路,发动机会因过载而爆炸。风信子将节流阀推到最大,同时调整飞机迎角准备进入大气层。战斗机机尾传来的爆鸣如同一道响雷,这架飞机几乎被音波震得散架。右发动机阵列上覆盖的蒙皮接连被狂风扯碎,几道火苗窜了出来,情况非常的不妙。风信子能直接从数字意义上感觉到这些,她开始做她从来没做过的一件事——祈祷。
机身变得滚烫,甚至能看见空气开始燃烧,发动机上附着的火焰越发肆虐,连左边的发动机也快被卷入了事故。火势若蔓延至机载反应核心,后果不堪设想。就在这九死一生之际,机尾的火焰却忽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溜稍纵即逝的白色烟雾。那是冷却剂储存器破裂后泄漏出来的液氮,平时需要经由冷却设备特殊处理才能喷到发动机上,用于加力燃烧室的紧急降温。
“不错不错。”光逝点头称赞,“总算是开动了下猪脑子了。”
风信子觉得自己腿在发抖,若不是抗荷服自带一层纸尿裤,她的座椅已经湿了一大片了。这个身体实在是将普通生物的种种模拟得太到位。顾不上漏尿的羞耻,风信子立刻着手修正飞行姿态。右侧发动机已经熄火,反应堆遭受重创。风信子将节流阀收零,不敢用姿态修正喷口来调整姿态,害怕反应堆过载罢工,到时候她还指望它能提供足够的推力来对抗重力呢。
残破的机身艰难地维持着平衡,以极高的速度扎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