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救命!”
到底是饶命还是救命,许是连自己都糊涂了。
春凤跟赶车的老李头在车辕上坐着,听到马车里的动静便欲停车来查:“少爷,出什么事了?”
借着昏昧的光,柳明月倒瞧见了那人打扮齐整,穿着城里举子们惯常穿的布袍,戴着儒冠,同处一辆马车,只有一股皂角经阳光曝晒的味道,倒并无什么污糟味儿。
“无事,继续走。”薛寒云说着放开了手里的男子。
那男子一获自由,立时往马车最靠里面缩成了一团,死活不肯下去,“求少爷奶奶让在下在马车里暂避一时,在下决非坏人!”
“大半夜闯进别人家的马车里来,你说不是坏人,谁信?”柳明月依在薛寒云身边,小声嘀咕。
那人苦笑,声音颓丧:“在下如今也无法证明自己是不是好人。反正这位少爷身手出众,制伏在下不成问题,在下又决不会危及两位,就当发发慈悲,容在下暂避一时?”
薛寒云对着外人,永远是冷寒眉眼,听得此人哀求,只丢过去冷冷一句:“你可是做了什么不法之事?”
那人还未答,忽听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追了过来,少说也有五六人。那些人跑的速度极快,到得近前便将马车拦住了。
“可瞧见一个书生?”
老李头在相府当差十几年,经见的事情不少,借着月光便能瞧见今晚这些人身上穿着皆是寻常布衣,但态度极为蛮横跋扈,恐不好相与,坐在车辕上的春凤已经吓的瑟瑟而抖,他倒不卑不亢道:“几位爷,老头子没瞧见什么书生……”
“车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那伙人里其中一人便欲到马车后面掀帘子去瞧,老李头连忙阻止:“车里面坐着的是我家小姐与姑父,方才从亲友家吃完喜酒回来。”
那伙人领头的示意,便有手下人转到了马车后面,正欲掀车帘,马车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文伯兄,大半夜这是在执行什么公务?”
定彦昭,字文伯,原是与薛寒云羽林军中的同僚,只是年后调职,二人便分开了。他瞧见薛寒云,顿时堆起满面笑容:“不知薛贤弟在此,想是弟妹也在车里?惊扰了弟妹,还望恕罪!”转头向着领头之人打招呼:“大人,马车里面的是相爷家的小姐姑父。”
那领头之人便随口道一声:“打扰!”带着一众人等忽啦啦去了。
马车里,薛寒云虽然探出了头,但他五感皆灵,一手牵着柳明月,将她护在身边,防备着马车里的男子,等得这伙人尽数去了,才要审问那书生,那书生已跪在了他脚下:“学生见过大人!早闻大人英名,文武全才,又曾拜读过大人的文章,不曾想今日竟然在此遇到。”
薛寒云当年科考的考卷后来流传开来,许多读书人都争相学习。
他不同于一般闭门苦读的学子,经柳厚指点,还有罗老爷子与林清嘉两位悉心教导,时人有赞:薛家儿郎,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他的考卷,恰从安邦治国论起,洋洋洒洒,不但文风稳健,且又不犯时下读书人空谈的毛病,皆是言之有物,直指弊端,又有相应对策,当年连武德帝也连读了几遍,大声赞好。
这男子在马车里原听得他与追自己的人相识,心下已凉,哪知道他三言两语便将来人打发,又问他来历,便直言相告。
此人姓张名诚,乃是一名举子。
他有一位好友孙子楚,家贫,也是去岁进京赶考的举子,不幸落第,离家太远,又无回乡的盘缠,便与他合租了个小院子,意欲在京中苦读,等待三年后的考试。
孙子楚白日里便在街上支个书画摊儿,再替来往行人代写书信等赚些钱聊以度日,晚上刻苦攻读,原本日子尚且过得,哪知道这几日圣上下诏,建造太极宫耗费甚靡,坊市间无论商铺摊贩,皆增一成税赋,所积之资,用做修建太极宫之款项。
那些商铺也就罢了,虽说增加一成赋税,连原来的赋税,利润被分薄不少,但到底还能周转开来,生意还得维系,但孙子楚却交不起。
他那小摊,糊□房租且艰难,再哪有余钱去交赋税?
文人惹祸,大多是因为图一时口快。
孙子楚生活窘迫,武德帝在位之时多体恤百姓,不会无故加税,如今承宗帝方登大位便在京中加一成赋税,他若交了此税,说不得便要沦落街头了,激愤之下便拿今上与太上皇执政相比,说了许多不好的话。
这话被路过的人听到,到得晚上,孙子楚便不曾回来过。
张诚晚饭以后还不见孙子楚回来,便一路寻到他往常摆摊位的地方去瞧,只见摊位还在,但人已不在了。听说是下午有人请孙子楚去城中一处酒楼代写书信,摊位便托邻商照管。
张诚犹不放心,便一路寻摸到了九桥门一带的酒楼,到得那邻商指点的酒楼,上门去问,酒楼的伙计却说不曾瞧见过孙子楚,他出来之时,见得酒楼巷子暗黑,原想着走捷径回家,看看孙子楚是不是已经回家去了,哪知道到得巷子里,见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