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在一座巨大的宅邸前跳下马。
这是一座巨大的木结构住宅,粗大的原木堆砌而成,虽然用料粗犷,但因为制作精巧,宅子在外看来很华丽。在华丽之中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因为在宅子外面有标枪一样站立的卫兵,证明了这不是寻常人家。
是的,这是将军府。
高仙芝将战马交给了卫兵,推开门兔子一样窜进去。
因为要抵御严寒,北方的建筑普遍窗户很小,阳光被挡在墙外,室内很灰暗。在走廊的廊柱之上,几只牛油蜡烛熊熊燃烧着,冒着淡淡的烟气,将长长的走廊弄得光彩夺目。
高仙芝冲得很急,一阵北风跟着卷入,牛油蜡烛的火光被吹得东倒西歪。他根本顾不得这些,兴冲冲地推开大堂的厚重木门,兴冲冲地喊了一声:“阿爸!”
一位身穿紫衣锦袍,在窗前伫立的一个壮年汉子回过头来,这个人就是高舍鸡。
高舍鸡身材高大,虽然已经年逾四旬,因为多年在外征战,决死于千钧一发,仍然身材壮硕挺拔,由于风沙常年侵蚀,白净的脸上布满风霜。
此刻,高舍鸡面沉似水,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冷冷的说道:“还不跪下!”
高仙芝犹如都头一盆冷水浇下,当时就傻了,看到父亲脸上的表情,兴奋丢到了爪哇国,吓得当即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儿不知道父亲回来,望父亲不要生气。”
高舍鸡走到了高仙芝的身旁,冷冷的说道:“逆子,我让你在家读书,多学学圣贤之书,你如何在外面撒野?”
高仙芝暗道坏了,阿爸给自己留了很多作业,自己贪玩给忘了。但自己不能承认,阿爸打人可是不选黄道吉日的,自己的阿妈都不敢干涉,因此,劝过了之后,阿妈躲出去了。现在一切都要靠自己了,不耍点儿滑头躲不过去,而这功夫自己很熟,于是,他以首伏地,故意装糊涂的说道:“儿谨遵父亲教诲,已经熟读了《鬼谷子》和《孙子兵法》。”
高舍鸡微微点头,语调缓和了一些,说道:“高家世代从军,你能多看一些兵书也是好的,可是为什么不跟着老师多学一些《中庸》和历代兴衰的史书?”
听到阿爸的声音和缓了一些,高仙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抬起头来,说道:“阿爸,我高家历代从军,读书当以兵书为重,以一己之力纵横沙场,儿子自信没有读错书。”
“岂有此理!读书的人都知道,功夫在诗外。不知道兵书战策,如何能够统兵作战,不知道历代兴衰,如何能够保全身家!将不知古今,匹夫之勇而已,攻城破敌,摧敌锋锐,一夫敌尔。能够功成身退,保持身家性命,才是大智慧,不读书怎么行!”
高仙芝恭敬地听着教训,但他的表情暴露了自己的内心。看到儿子总是不理解自己的苦心,高舍鸡忧郁地说:“草莽之间崛起的英雄,下场无一不是凄惨。我让你读书,也是让你知道进退。”
高仙芝对父亲的语重心长根本不感冒,打仗拼的是谁的刀快,难道拿着《论语》比试子曰么!但这种时候不是犟嘴的时候,装作很诚恳的说道:“谨遵父亲教诲。”
正在此时,李嗣业推开门进来,瞄了一眼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的高仙芝,知道这傻小子又挨训了,不过还没有挨揍,总算夫人的话起了作用,暗自一笑,对高舍鸡抱拳一礼,说道:“末将见过将军。”
高舍鸡伸手让李嗣业坐下,递给他一杯茶,然后问道:“连日奔波劳累,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李嗣业没有坐下,手中捧着茶杯,依然规规矩矩的站着,朗然一笑:“末将孤身一人,无有家室。现在将高公子的猎物带回,还要和将军吃几杯酒呢,岂能入宝山而空回?”
高舍鸡很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的的儿子打了多大的野物,还让人帮衬着带回来,因此,有了一点儿好奇,“嗯”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李嗣业伸手拉起高仙芝,示意他跟着出去。
高仙芝知道这是李嗣业特意赶来为自己解围的,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做了个鬼脸,摆摆手让他赶快跟出去。
李嗣业知道高家出身王族,早先传下来的规矩大,这小子没有父命,不敢跟着出去,因此也就不难为他,跟着高舍鸡出门了。
在门外,高舍鸡看到了壮硕的麋鹿,这么大的猎物让他吃惊,如果不是摆在面前,自己还真不敢相信。正因为如此,兴致被勾起来,蹲下来查看麋鹿的伤口,看到一箭致命,箭簇没有穿透脖颈,心里更感到惊讶。
李嗣业笑着对高舍鸡说:“麋鹿最为警觉,寻常无法捕获。高公子一箭射中,看这力道,应该是一百米以外射中的,可见公子的武功非同寻常。”
李嗣业就是不说,高舍鸡也清楚,多年领兵在外,不打仗的时候就去狩猎,对野兽的习性很熟悉。麋鹿胆小如鼠,异常警觉,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逃之夭夭,快得犹如闪电,绝不犹豫。自己的儿子能够单骑猎杀麋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马上追逐之中射出的一箭。看来,自己的儿子天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