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杨大人顿恼火,大骂一声之后,却又担忧声音太大而被隔壁听见,忙又压低声音,附在杨三耳畔低语,道:“让他知道了,老夫还能活?”
杨三嘟囔了几句却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素来老实,却也不懂官场这诸般禁忌,不过也知道这般做实在不仗义。
事实上他一直都在担忧,那位李将军之所以逃走,多半是惧怕自己会去杀了他,而这事多半也与沈无言是无关的。
略一沉吟,杨三继续道:“小的却看那李将军不似坏人,平日里也挺和气……他想必是知晓老爷要杀他,所以才逃走的……”
杨大人目光之中尽是恨铁不成钢之态,扫视一番杨三之后,狠狠道:“这些年不知道你是怎么活的……老爷我只是说要将他绑起来,哪有说要杀他……况且派出去寻找的士兵说有车辙印,显然都是预料好的……说不定就是沈无言与那贼人早就串通一气……”
这般说着话,杨大人缓缓取出包袱中的纸币,然后又瞪了杨三一眼轻哼道:“这事你若是抖搂出去,你就滚出杨家……你老娘现在还在病床上,老夫我可花了不少银子……”
谈及年迈的老娘,杨三顿时又狠不下这个心,左右盘算之后,只得愤愤然的躺在床榻上连连叹息,口中不断念叨着不争气的自己。
杨大人一边写着奏折,一边扫过杨三,轻笑道:“你小子就是太年轻,身在官场哪有什么道义可讲……今天沈无言他活了,老爷我就要死……老爷我死了,谁来养你……养你那重病的老母?”
杨三心中有气,却也无处可发,他虽说朴实,但却也知晓老爷不能得罪,索性也就不再叹息,紧闭双眼,就像从未知晓过这些事一般。
杨大人倒也并不在意,随行自然有传信之人,每日清晨总会有来回送信的差役,只要写好奏折,等待天一亮便可送入宫中。
由于是出使的信件,所以速度更加快了不少,大抵不用七天便有一个来回,而那时使团队伍不过行驶到宁远,尚还为出大明,一切都来得及。
一切都盘算的十分得当,待写完这一封面面俱到的奏疏之后,杨大人又反复看过几遍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旋即缓缓收起。
“你小子也别不服……老爷我在官场几十年,什么没见过?”杨大人舒展胫骨,一边褪下衣衫,绕过打地铺的杨三,缓缓躺在床上,轻声道:“今天老爷我这般做准没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还想杀我?”
说完之后,杨大人又轻哼一声,十分不屑的笑了笑,道:“老夫我是读圣贤书的,不与你小子一般见识……等着瞧。”
一夜安然入睡。
清晨,沈无言拜别张博宁之后,便又重新驾着使团向着下一个镇子而去。
预定的目标本该是三天后的青阳镇,只是一年前青阳镇惨遭屠杀,至今沿途还是一片废墟,即便有几个据点,却也没有队伍歇脚之地。
好在细雨在一早便已然停歇,天虽说还有些阴沉,但似乎已然没有继续下雨之态。
也因此驻扎之地可以选在沿途荒野搭建营地,虽说简陋一些,不如客栈舒适,但终归还是有个住的地方,对于使团诸人来说也并非第一次,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经过一夜补充,加上这条路经过之前的几番休整,行进速度又快了不少,所以在天黑之前使团也寻找到一处还算干净之地搭营。
杨大人依旧还是睡在马车之上,虽说这般对于他早已被岁月腐坏的腰是一个严重的考验,但他更加在意自己的生命,所以倒也不在乎这些疼痛。
夜色笼罩在这条从京城到辽东的队伍,仿若从未有过这般凄冷,即便随行的士卒言语也少的可怜,大抵他们也知道昨夜丢了一个人,若是出了问题,即便是那位响当当的沈先生,却也难逃罪责,何况他们这些小卒。
不过终究是沈先生,清晨时切的猪耳朵还未吃完,尚还能就着小酒与车夫小李闲聊一会,但心思却又在旁的地方,比如那位姑娘……又或者是京城西长安街小院的娘子,更可能的大抵却是此时正在大儒巷那间茶楼之内敲打着算盘的小姑娘。
“那一年春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这了……说也奇怪,就这样当了酒楼老板的儿子,只是这富二代没当几天,就差点被哥哥干掉……对,后来就去了京城,又差点死了几百次……”
营帐之内虽说还有些幽暗,但并不影响车夫小李看清对面对方那一双通红的双眼,以及对方言语并不算清楚,但略带奇幻的故事。
“沈先生说……你斩了景王,后来严世蕃也是被你干掉的……”
沈无言又灌了一口酒,冷笑一声,道:“你小子还年轻……严嵩徐阶当年也住在我家……就是如今高拱这老家伙处处想要害我……”
“高阁老……”车夫小李眼神之中稍有迟疑,沉吟一阵,夹起一口菜塞进口中,咀嚼一阵之后,才道:“父亲说他实则朝廷栋梁……只是权欲之心太强……”
沈无言讥讽一笑,道:“何止权欲之心……从一名小小的讲官一跃成为当朝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