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押送敖江海的囚车一路迤逦抵达烈岩关的时候,春寒料峭中原大地上已有了今年的第一抹绿意。
烈岩关位于天都城正东方三百里,坐落在著名的太牢山中,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等过了烈岩关便是一马平川的天都平原,快马加鞭旦夕可至天都城。
此时此刻,烈岩关的东城楼上伫立着一位身材威猛的中年道士。
夕阳下,他的白色袍服烈烈飞舞,袖口边沿赫然绣着七朵祥云图案。
他背负仙剑居高临下,双目如电正在俯瞰东边官道上缓缓行来的一队人马。
这是一支组合颇为奇怪的队伍,走在前头的是百余名押送囚车的左武卫骑兵,囚车旁有穿着郡丞官服的朝廷官员,有相貌凶恶的黑塔大汉,有体态臃肿油头粉面的土财主,还有飘荡着一只空袖管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身材高挑满面煞气的妇人。
在这五个人的身边,是对形影不离的少男少女,只是男的文秀俊俏宛若女子,而女子却是浓眉大眼粗犷豪放。
但中年道士的目光仅仅是从这些人的脸上一扫而过,便落到了远远缀在队伍最后的一个少年身上。
刹那间恹恹欲睡的少年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在夕阳里狭路相逢,残照如血。
中年道士忽然展开双臂,足尖在城垛上轻轻一点,身形犹如白色的大鸟御风飞翔,背后是那一轮半掩的落日。
余晖中他飞掠过关外茫茫大地,飘落在了一头紫发的魔族少年马前。
魔族少年勒马驻步,现在换成他居高临下打量面前堵住自己去路的中年道士。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位面蒙轻纱的黑衣少女也自冷冷注视这不速之客。
前方的队伍顿时停止了行进,众人纷纷侧目回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贺国认出中年道士的相貌,惊异道:“度难真人!”
关应物吃了惊道:“可是天道教二十八宿星之一的度难真人,他拦住殿下做什么?”
连贺国心一沉道:“坏了,定是为了云门观的事!”
果不出其然,只听度难真人看着姬澄澈怒喝道:“是你大闹云门观,伤我弟子毁我山门,口出狂言视我天道教如无物?”
姬澄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道:“记得烈岩关里有家老牛狗肉煲做得特别地道,一会儿我请你尝尝。”
度难真人呆了呆,难道姬澄澈居然天真到以为请一顿狗肉煲就可以了结此事?要知道三茅道人的左臂到现在还没法用力,未来即使骨头愈合也不可能尽复旧观,这对一个武道强者而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而且,居然是狗肉煲!
明明晓得出家之人茹素戒荤,却还口口声声要请吃狗肉,这分明就是在当众调侃捉弄他!
就算这魔族少年是隆武帝姬天权的儿子,也决不允许他挑战天道教的尊严与荣耀!
念及于此,度难真人便欲开口驳斥,不料姬澄澈身后的女子答道:“会发胖的。”
姬澄澈叹口气道:“那只好又是我一个人吃喽。”
度难真人方始醒悟过来,敢情姬澄澈这话是在对随行的婢女说的。
他的面色愈发难堪,喝斥道:“孽障,你敢羞辱贫道?”
姬澄澈终于发现了度难真人的存在,朝他瞟了眼不咸不淡道:“这人是谁?”
汪柔想了一下猜道:“大概是个化缘的道士。”
姬澄澈爽快地吩咐汪柔:“赏!”
汪柔从袖袂里掏出锭银子丢到度难真人的脚下,看看这老道发黑的脸膛,轻轻蹙了蹙眉道:“如今的道士真是贪心。”便再丢了块碎银给他。
度难真人气得须发戟张抬手指道:“孽障欺人太甚,贫道容你不得!”
“仙长,莫要动手!”
一见度难真人与姬澄澈刚见面便闹僵,连贺国急忙策马过来打圆场道:“仙长有所不知,这位是……”
“贫道管他是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度厄真人不容连贺国说出姬澄澈的身份来历,形似大鸟纵身掠起,一拳击出道:“孽障,还不下马给贫道赔罪!”
此言一出,姬澄澈立刻对度难真人的用意洞彻若明——这道士肯定晓得自己是谁!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公然一口一个“孽障”地辱骂自己,甚至悍然动手逼迫自己赔罪,其心可诛!
莫非,度难真人不单单是冲自己来的,很可能是借题发挥,醉翁之意不在他而是远在天都城中的那个人。
什么时候天道教变得这般嚣张跋扈了,还是说他们要借机试探父皇的底线?
电光石火之间,姬澄澈的脑海里转动过诸多念头,却无碍于他出手迎敌。
“唿——”他的身形从马背上拔起,凌空一脚踏向度难真人轰来的“赤雷神拳”。
“啪!”拳脚相击,一蓬狂飙凭空掀起直催度难真人——谁说镇海式只能够在地上施展?即使在天空之上,也随意挥洒!
度难真人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