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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25、(1 / 2)

25、

沉静了一会儿,理娘抬眼望着丈夫,缓缓说道:

“昨儿个傍晚,后门典的娘,还有前门的欢子娘来咱家坐,俺娘几个儿拉呱提到些事儿,一时都弄不明白,您不在家,也没处说说问问。幸好您昨儿个回来了,见您回来得晚,太累了,也没问您。”田仁喜望望妻子,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您知道,典的娘只有‘闷头子’二亩地。这回把挨着的田明秀家的地分给她一亩三分,她说她不想要,又不敢说不要。一来她一辈子从来不平白无故地要别家的东西;再者,田明秀怜她孤寡,她那二亩地平常都是田明秀安排顺带替她耕种的。这受人之恩,更不愿分人家的地。可是,又不敢说不要,怕挨批评说她思想(觉悟)低。弄得她左右为难二心不定的。”理娘说到这里,见田仁喜没说话,就继续说道:“当时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就说了一句‘民随王法草随风’,是政府分给她的,她就拿着呗。她听了还是心里不甚安然的。”

“是的,‘民随王法草随风’,咱草民百姓只能随王法嘛!”田仁喜附和了一句。

“可是,这人家好好的地,还有房子、牲口、车拉牛具等,怎么说分就给人家分了呢?——虽说让没地的人家有地耕种是善事,可是就那么平白地把别人家的地、东西拿走了,给分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呢!——噢,还有,年上收枪,那都是咱老百姓自家花钱买的,说收,就平白地给收走了。不是有歌吗——‘不拿群众一针线’,坐了天下更应该那样呀!开天辟地以来,官府就是征粮收捐,咱老百姓只要按规矩完粮纳捐就行了,此外老百姓的东西还是自己的啊!你没收也好,你分配也罢,总该给补偿吧。谁家的东西不心疼呀!”田仁喜一心忙着生意,这些事儿还真没想过,便捡了一句现成的话说道:“您都没听开会呀——地主的土地财产都是剥削得来的,分给贫雇农是‘土地还家’,还补偿什么。”

“您看白家,该是大地主吧!”理娘接着说下去,“可是人家会享福,把家业作践光了,这下子倒成了贫农了,反倒分给了三亩多地。还有关家,那样子的人家,也是贫农,也分了地。那也是‘土地还家’吗?还有斜对门田明爵家,也该是地主吧,可是您看人家做生意,那排场、那阔气,把地卖得差不多了,倒成了中农。哪像咱家,靠苦熬苦挣,置了几亩地,日子顺了点儿,挣了个中农。俺真后怕呢——如果解放晚几年,像咱这样苦熬苦挣,咱家不是划成地主,也得划成富农,成了剥削阶级了,连累孩子都可怜!您看对门灵修儿,多仁义懂礼的孩子,竟骂人家是什么‘地主羔子’!所以呀,咱也甭恁苦熬苦挣了,该歇就歇着,该吃就吃点儿,甭太苦自己了。俺真担心过几年又土改,自家给自家挣来个‘地主’、‘富农’的帽子,挨批挨斗!”土改划分阶级成分时,田大忠家的成分有三种方案:依农,依商,或分开划分。当时农村观念是重农轻商,田大忠认为卖布仅是农闲附带经营,便依农划为中农成分。

对理娘说的那些,田仁喜一时也难以说清,便接下最后的话题说道:“那不会的!这‘土改’是改朝换代的新政策,以后哪能还会有呢!您说的那些咱也说不清楚。咱甭管恁多,咱当好咱老百姓就是了。”理娘解释道:“不是咱管得多,是昨儿个俺娘们儿几个拉呱时弄不明白的事儿,今儿个得空儿给您说说,心里觉得舒坦点儿。”

这场雪越下越大,只下得覆盖了茅屋,压弯了树枝,填平了沟坎儿,覆盖了新打下的田地界桩和满湖的麦苗。“瑞雪兆丰年”,满湖的麦苗在厚厚的轻软的雪被下将度过严寒的冬天,等待着在春天和初夏使劲儿生长和成熟,给自己的新的旧的主人们奉献出丰硕的果实。

这时,黄五儿正悠闲地躺在自己一个人独自拥有的原来田明秀的西屋北间里,一会儿望望门外的飞雪,一会儿瞅瞅崭新的《土地所有权证》,心里感到从来不曾有过的舒坦踏实。自己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土地,这种感觉真好。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简直跟做梦一样。这是真的吗?他咬了一下手指头儿——很疼,不是做梦。可是自己却真像在梦境里一般。自己和弟弟一家子生活,弟弟、侄儿侄媳妇和侄孙对自己都很好,没有见外,可是总感觉有点儿缺憾。过去说自己不愿意讨媳妇,那是嘴硬,是为了遮掩讨不到媳妇的困窘。现在好了,有了房子有了地,该找个媳妇了——自己也才五十出头儿嘛!看来找个大闺女不行了,找个寡妇也成,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嘛!当然,能生几个儿子更好。对,等雪停了,就托人。也甭太急,要过年了,过了年再说吧!想着想着,不觉眼皮沉重起来,大白天进入了梦乡,脸上绽放着浅浅的笑容。

田明秀扶着拐棍木然地伫立在他家东屋门口儿,任由雪花飘落在护耳帽上、身上,他已经近乎成了个雪人,双目定定的,口里喃喃着:“吃光……喝光……卖光……”

夜幕降临了。在这静谧的雪夜里,人们都进入了梦乡。那些分得了“胜利果实”的人们,也许正和黄五儿一样,在甜蜜的梦境里正在编织着美好幸福的未来;那些被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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