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杨队长微微点头。田百广把话题拉回当天,说道:
“刚才白兰氏说昨儿个黑来田百怀又去纠缠她——这都隔了好多年了啊……噢,可能是田百怀以为自己现在是个人物了吧。没料到还是被骂了回来。于是就恼羞成怒,要把人家的救济粮给下了,官报私仇,这也太不像话了!”
“今天这个事大体清楚了。”杨队长点着头,笑着说,“还有呢?‘三天三夜’……”
“哈,歪头罗的烂事是‘三天三夜’说不完呢!您问问仁道是不是!”田百广对杨队长说完,回头拍了拍田仁道的肩膀,说了一句:“仁道你说说!”
田仁道笑着说:“是的,他的烂事多着呢,连三岁小孩儿都能说几抬筐。田百怀小名“罗儿”,因为胎里带的歪脑袋,村里人都叫他“歪头罗”。他呀,‘人前不笑不说话,背后无人不算计’,人称‘蜜罐子嘴,秤钩子心。’世上不乏损人利己之徒,可是他损人利己的事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也要做。他总爱到处炫耀自己是穷苦家庭,可是他就是不说是怎么变穷的。”杨队长听得感兴趣,问了一句:“哦?是怎么回事呢?”
田百广接过来说:“他家本来不穷,算中上等,地多房屋也多。可是他,念书,怕用功;种地,怕出力;做生意,怕吃苦,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他看人家做生意能赚钱,好像比种地轻快得多,于是就瞄着东头儿的‘大闯儿’田明爵的样子,卖了一块地,拿出大本钱,又雇人,又赁店,体体面面地开张了。果然,场面大,生意也不错。可是有钱在手,就大吃大喝花天酒地,再加上工钱店钱,仍是入不敷出。于是又卖地,追加本钱。不上三年,十几亩地的本钱蚀光了,跟‘大闯儿’一起关门大吉。哈,这就是他家变穷的一幕,他是从来不说的。现在家里不到十亩地,连牲口都没有,村里人缘儿又不好,这不,跑四五里外到老丈人家借牲口去了。”
田仁道接着说:“说到人缘,有一件小事,您看看这个人人品。噢,有**年了……东头儿忠大叔——噢,就是现在的田主任,他的孙子叫明理。歪头罗的老婆刚刚生个儿子,苦思冥想地想给自己的这个头生儿子取个好名字,可就是想不出来。他觉着明理这个名字好,就把明理的名字接过来给了自己的儿子,硬把忠大叔的孙子的名字一厢情愿地给改成了‘暗理’,在村里碰到明理时竟然毫无顾忌地直呼‘暗理’。可是,没几天,他歪头罗的宝贝儿子就得病死了。”
正说得热闹,纪铡墩和田立吾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纪铡墩听见了话尾巴,笑着冲口接上道:
“噢?杨队长在听歪头罗的故事呀?得空听俺给您拉拉,保准八天不重样儿!不过今儿个不行,俺得带人到路庄子去领救济粮去。现在只说两句——人们都说‘脖子歪心不正’,还说‘鸡嘎子歪心不正’,爷们儿天天看着他歪着个脑袋,心术能正吗!”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纪铡墩接着说道:
“先甭笑,还没说完呢!爷们儿只看到他上面,他的下面可都没看到过吧?有一回尿尿,他站在俺左边,没想到‘呼’地一家伙他滋了俺一鞋。俺正想发火,可扭头一看,哎哟,把俺惊呆了——原来他的那玩意儿也是歪着长的!望着他那脑袋向左歪,鸡嘎子往右歪的怪模样儿,俺一下子笑弯了腰,倒是自己淋了自己一裤子的尿……”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得东倒西歪。稍停了停,纪铡墩止住了笑,正儿八经地继续说道:
“爷们儿想想——‘相由心生’,像他这样双料的歪,心术还能是正的吗?!”田立吾已经拿起喇叭筒子,见纪铡墩从田百广手里接过《救济粮发放户册》还要说什么,就把喇叭筒子朝他头上一扣,攀着他的肩膀推着他说道:“快走吧,老纪!”相拥着往门口儿走去。
“哎哎哎,等一下!”田百广连忙招呼住他们俩,“是这样的,老纪,田百怀让你把他家的救济粮帮着带回来!呶,这是他的私章!”说着递了过去。
“哦?什么?”纪铡墩已经拿下头上的喇叭筒子,惊奇地瞪大眼睛,“昨儿个忠老爷叫我带队去领救济粮,让我牵头毛驴儿去,顺便帮花狗儿、老陈、还有缸碴子等四五户没劳力人家的给领回来。当时他就在跟前,他没吭声啊!今儿个倒翻了个‘无底跟斗’,弄个‘二传手’,让您跟我说!什么玩意?不带!”说罢,没有接私章,扭头就走。田立吾、田百广连忙拦的拦拉的拉,解劝了半天,纪铡墩还是气呼呼的,说道:
“您看!这人多自私,无巧不占!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窝鬼圪针——挨不得!您看,我还没挨呢,就粘上扯不开了!再说,他也不想想:这毛驴儿驮得动吗?这么多家的口袋又怎么个驮法呀?”经大家一阵好说好劝,纪铡墩才极不情愿地接过私章,骂骂咧咧地同田立吾一道出门走了。随后,外面传来田立吾通知到路庄子领救济粮的喇叭筒声音。
“没想到田百怀这人恁不堪,人缘儿恁糟糕!”杨队长若有所思,望着面前这两个朴实的农民、新选上来不久的生救会委员,轻声说着,接着又问道:“可是那晚选举大会上怎么还有人推举他,而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