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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寒凝大地 1、(1 / 2)

1、

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俺家院子里的大椿树都被积雪压断了好几枝。那个冬天,南庄儿制金娘到她娘家去借粮,粮食没有借到,回来的路上一头栽倒路沟里被雪掩埋了。花狗儿要饭昏倒在俺家东边儿南北巷口儿雪窝里了,跟死了一样,是父亲把他抱回家,母亲把他救活的。可惜那个孩子不学好。

冬天过早地到来了,天气阴冷,芦荻村显得更加萧条冷清。树叶落光了,只剩下单调的躯干和光溜溜的枝条。芝河里和汪里的芦苇已经被收割干净,露着黑褐色苇茬子的水面已经蒙上了一层薄冰,泛着驳杂幽冷的光。村里家家关门闭户:举家外出逃荒的人家,大门上挂着铁锁;家里有人的人家关闭闭户,是想把寒冷拒之门外,留存些家人的温暖。村里除了几户殷实人家之外,都越来越感受到了灾荒的冷酷和威严,断粮的人家逐渐增多,逐渐有一些老人孩子开始拄着打狗棍到四邻村庄要饭了。

老天似乎还嫌灾情不够,进入腊月又纷纷扬扬下了二十多天的暴雪,直下到沟满壑平、树断竹摧、整个村落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方才雪霁天晴。

因为大雪,田仁喜也停下了生意,一家人成天闷在家里。乍见雪霁日出,都感到一身轻松。早饭后,忠老爷、仁喜、仁祥拿着木锨、扫帚走出大门去铲除清理门口和场上厚厚的积雪——院里因为日常活动的需要,每天都在清扫,尽管随扫随下。

大槐树田家也许从来没有听到过朱伯庐的《治家格言》,直到田明理上学才看到嵌印在墨锭上的《朱子家训》四个楷书金字。可是“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是大槐树田家世代沿袭的习惯,无论春秋寒暑。

爷仨儿正忙着铲雪,只见田仁学急急慌慌地从东面一崴一蹅地跑回来,指着身后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

“哥!大!快……那边……有……死人!”

原来田仁学吃完早饭,到宅东后面雪地上去寻找黄狼子的蹄印,准备晚上安设器械扑捉,不想老远就看见巷口儿雪地上倒卧着一个人,吓得回头就跑回来了。

大家听了都感到一激灵,急忙问道:

“哪里?走!看看去!”

于是爷儿几个丢下木锨,跟随仁学向宅子右后方跑去。果然巷口儿的厚厚积雪里趴伏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形,静静的一动不动。于是几个人赶忙围过去——原来是个孩子:一身破旧的打着补丁的棉袄棉裤仍露着棉花;一双毛翁上边露着黑乎乎的脚脖子;一只黑碗抛出三尺多远,还没有摔碎,静静地反扣在积雪里。田仁喜忙俯身把孩子翻转过来——“花狗儿!”田仁学一眼认出来是南庄儿的花狗儿,脱口喊了出来。

花狗儿家住前门,后来搬到南庄儿,父母去世,跟着奶奶相依为命。农村的孩子全庄儿到处玩儿,所以都很熟稔。当时村东头儿的大人小孩爱说两句词儿:

灵修书琴和大胜,吉祥明理带花狗。

把东头儿同龄的六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串连了起来。灵修是对门儿田仁连家三公子田明芝的小名儿,属龙;书琴是田仁连家隔着过车巷儿的西邻田彦明家的大公子田景尧的小名儿,属龙;大胜是田彦明家右邻、堂弟田彦月家的长子田景大的小名儿,属蛇;吉祥是田明理的堂叔田仁礼的小名儿,属蛇;花狗儿就是此刻倒卧在雪地里的这个孩子,属蛇。此刻只见花狗儿双目紧闭,面色煞白泛着青色,灰暗青紫的双唇半张半合,鼻涕口水糊满了口鼻,已经结成腌臜的黄白混杂的冰块儿……俨然一具死尸。田仁喜忙用手试着鼻息,少顷,惊喜地说了句:“还有气儿!”便两手分别插进花狗儿的脖子下面和屁股下面,在父亲和仁祥的护拥下,抱起就往家里赶。田仁学跑在前面往家里送信去了。

理娘带着明理、莲莲和果果刚吃完饭,正收拾着碗筷。得了仁学的信儿,转眼见田仁喜已经把花狗儿抱进锅屋,连忙拉把凳子让仁喜坐下。仁喜双手捧着花狗儿横于双膝上。“花狗儿?”明理惊奇地喊了一声,围了过来。忠老爷和仁祥不安地站在仁喜身后观看着。理娘俯下腰身,伸出左手拇指,用指甲掐进花狗儿的人中……花狗儿扭动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地灰暗青紫的双唇现出淡淡的红润,双目微微闪动了一下,并没有睁开。

“嗐!孩子是饿的,再加上冻……造孽啊!”理娘轻声自语着,直起腰来对仁学说:“他四叔,快烧小锅!”。说着,理娘已经绕到锅台后面,舀水把小锅洗了,又添了一瓢水。接着弯腰从墙角的沙土里抠出一块生姜,舀水洗净,切成薄片儿。又翻出珍藏着的糖罐儿,舀了两汤匙红糖,一并放进锅里,盖上了锅盖。

“他四叔,把里面锅底下的煨罐子递过来!”理娘说着转过身来坐在仁喜对面,观察着花狗儿。田仁祥连忙跨过去,从里面锅底下把煨罐子端了过来。理娘伸手试了一下,水还是热的,就捞出洗脸布,拧干了水,轻轻地给花狗儿擦着脸,清洗着结了冰的鼻涕口水和污垢,清洗着那双脏兮兮的小手儿。经过热水的浸润,花狗儿的脸色泛起了红晕,增添了几分活色。

姜茶已经熬好了,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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