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也同样与李吟风面露错愕、惊讶的神色,一副尴尬、错意、难以置信的模样,极其意外,就这样二人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地对望着对方良久良久。
“你还好么?……”“你还好吗?……”两人就像心有灵犀地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这是阔别已经的故人相见后的第一句话,前面不过是误解。相续又难以说出后面的话,不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
对方在李吟风心目中的印象已经截然不同了,还记得当年她还是逆来顺受、颐指气使、冷傲不可方物的千金大户小姐,就连打扮也是穿金戴银、雍贵高雅,以前她待字闺中、刁蛮任性,甚至连笑容都像是在施舍,还有几丝逢场作戏的僵硬,而如今她凤钗玉簪,一身打扮皎然盼兮,高贵妩媚,倒像是身为人妇的敛衽谦和,再看她漆墨如瀑的一头长发高挽云髻,大有一丝拘谨客气,也不知纠葛了多久,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寂,问道:“我不过路经这里,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没想到……这里……已经……”
对面的夫人不再是少女千金,也更不是南宫小姐,而是已为人妇的南宫紫滢,没有以往的气盛,不再将李吟风当作一文不值的乞丐,心生敬畏、轻声细语地道:“强盗横行,天下将倾,大宋已是危如累卵,岌岌可危,我与我一家为了远避战祸波及,举家迁至姑苏寒山寺旁,也算是找到一处安宁平静的避所,所幸外敌强盗被忠义之士赶走,又可以重回往昔安静祥和的老家,所以一别数年,不放心这里的一切,回来看看,倒是你这十余年来,可过得……顺心如意?”
李吟风开怀大笑,笑意中带着苦凄、酸涩、艰刻与讥诮,不便示人软弱地逞强道:“你看我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一切都明白啊?好不容易难得闲下来,所以对以往的人和事记忆犹新,这才故地重游,没想居然人去屋空,不知向何人请示,倒成了登堂入室的小毛贼……”
“过去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望你不要介怀记恨,能见到你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一别十余年,今日终于有机会,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也算是赎罪。”
李吟风有些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道:“你身边的丫鬟筱竹她还好吗?你是不是已经嫁人了?夫君是何来历?你爹娘身子还好吧?这十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一口气连问好几个问题,一转移话题来掩饰心里的紧张。
南宫紫滢颔首抿嘴,浅笑嫣嫣,看来她已为人妇生活得很幸福,倒不像当年那种幡然醒悟后,春心萌动之下枉将心事尽托在自己身上的盲目与冲动,此刻变得异常冷静,不急不缓地回道:“当年筱竹私自放跑了你之后,就被我爹爹逐出了家门,我念在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四处差人打听她的下落,不幸的是……是……她举目无亲,孤苦无助,后来被一坏心肠的恶人卖到了青楼,不出三年之后,思念成疾,忧伤至死……”说到后面,声音细不可闻。
李吟风哀声长叹,却没有听闻到噩耗变得激越冲动,反倒是平静如恒,或许是这十年来经历了太多太多生离死别,目睹过数之不尽的家破人亡后变得有些麻木了,甚至勘破了红尘。但伊人不在,更增思念,沉重地问道:“可知她魂归何处?尸身可有人收敛?”
南宫紫滢不忍欺瞒他,有件事无论如何要对他讲个明白,否则良心有愧,说道:“你我相识一场,或许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蛇蝎之人,就算我幡然醒悟、改邪归正也难在你心里起到任何改变,我不求你能原谅,但肯求你能记得我而已。”
李吟风没想到面前这位骄横跋扈的大小姐心里一直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又是受宠若惊又是愁苦麻烦,不知如何回绝她才是,更不愿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尴尬,恳切地应道:“或许年轻气盛时的回忆在你心底根深蒂固,然而……你已是有夫之妇,我也找到了同甘共苦、不计回报的意中人,南宫小姐,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与其这样愁思苦念,倒不如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原本我们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
南宫紫滢也很明白二人之间是不可能的,但李吟风的直白既残忍又冷酷无情,就像一把锋锐的尖刀狠狠地扎进自己的胸膛,心在惨厉地滴着血,或许他的心意自己深能体会,为了断绝这层暧昧,不惜对自己残忍点,狠心点,叫自己断了念想,他的回答已是出乎意料又甚合自己对他了解与熟识,没想李吟风十年不见依旧还是那副淳朴率直的性子,真不知是该庆喜还是感动担忧才好,脸上一阵酡红,似心醉情迷,轻声道:“也不知谁有这般好的命,我该恭喜庆贺才是……哎……此番回来,你有何打算?怎么不见你意中人一道前来,难不成你们吵架不合暂且分开?”
李吟风憨厚地傻笑着,从他满脸洋溢着的幸福足可以看出他乐在其中,美不胜收的满足,让人不禁羡慕,李吟风笑道:“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严重,倒是我任由使性不告而别,心情平复之后又觉得一事无成,这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如回老家一探二老,也好向他们高兴。”
看着李吟风脸上那种自鸣得意的笑容,就知道他口中那位奇女子不是杜撰编造出来的,自己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