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倥侗讲到此处也不由擦拭着脸上的冷汗,本就颓败不堪至病痛缠身,一回想这件事来,忍不住懊悔当年的自负意气,深吸一口气,哀怨道:“我不信那人能将我府第上的人杀的一干二净,那道义何在?颜面何存?正气何物?简直藐视我金某人这么多年来靠性命相搏,以血汗换回来的名声,于是安顿好下人后,我扬言要保他们的性命安危,也决计不会让歹人伤到我府中的一草一木,不然传出去,我何颜在江湖之中立足?可是事不出三日,无论我是破口大骂,还是冷讥热风,抑或是对下人们寸步不离,就连吃饭睡觉我都与他们在一起,但是那人好像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并未出手我与他之间也好像在打一场消耗持久之战,谁先撑不住,耐不住性子,谁就先输。就在我稍有放纵戒备之时,一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我家大门,我见他的模样当时就吓呆了,可以说彻底崩倒,全身生怯,方才看清来者是何人物,原来这人是那‘湖鬼’杨五魁无疑”说到这里,沈闻疾也忍不住大惊失色地叫道:“什么?那家伙不是被你打死了么?怎么?怎么?”金倥侗笑道:“我当时也与你现在的疑惑和震惊一模一样,可是这个世上没有死而复生的事,除此之外就是他根本没死,或者是长相一模一样了,没有别的可能。此人正是杨五魁的亲兄弟,杨六幺。”
沈闻疾这才如梦初醒,惊叹道:“原来是他,难怪刚才金老英雄会首先提及此人的名字,想不到此间过节竟然是这般首尾相顾的来历,也不为奇怪了。”
“是啊,此人虽与杨五魁模样相仿,可是无论武功,气度,见识都远胜他的哥哥,只是当年杨五魁作恶多端,臭名昭著,我杀他也算为民除害,可是江湖之事本就是身不由己,既然是我杀他兄长,他理应找我报仇,我无话可说,只是累及牵连旁人,真叫我于心不忍,恨满惋惜。”
沈闻疾也想不到这个杨六幺竟然与他哥哥杨五魁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处,竟然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忍不住痛斥道:“我道他是什么一方贼寇霸主,想不到竟是赶尽杀绝,心肠毒辣,气量狭小之辈,真是寒心啊。”
金倥侗对他的感叹如同肉麻,似乎早就麻木至毫无知觉的地步,说道:“我见到他终于肯露面与我公然对决,他要来索我之命偿还他兄长之命也毫无怨言,眉头不皱地任凭处置就是了,只是不想他为难无辜之人,于是恳求他放过他们,不料此人不但不肯,依旧怀恨在心,偏激暴躁地扬言宣称说着:‘老匹夫,你让我失去至亲之人,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要令你满门不得安宁,丧妻断子绝孙。’说完就暴起杀人,我本以为仗着祖上相传的武功能在其手下走上几招,没想到啊,哎!就连十招也未能支撑下来,胸口重重被他的裂岩碎碑掌震断心脉晕死过去,待我醒来已是三日,浑浑噩噩之间姑且能一死了之,没想到醒过来竟是惨绝人寰的一幕,整个府中已经是横尸遍地,我九十岁的老爹,还有妻儿,就连还不足十岁的孙子也生生被其杀死,这些都是我的至亲,就连丫鬟、奴仆、庄丁也无一幸免,就连我养的狗也被活活打死。真是应正他的话,男女老少,鸡犬不宁。”说道这里无不让他再提及不堪回首的往事,无不令其恻隐揪心,让这个行将就木,硬朗正气的老英雄潸然泪下,老泪纵横。
沈闻疾听到这里对其恨之入骨,这种恶贯满盈的杨六幺空仗着一身铁打横练的功夫,竟然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实在令人感到可憎,咬牙切齿地道:“该死的杨六幺,难怪这些年能叱咤江湖,横行太湖之上,其实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皮畜生,金老英雄,休要伤心,往事已矣,节哀顺变。”
李啸云也听到这里对这个白天还神气十足,耀武扬威的老头有些反感,没想到听完他的故事后,还有这么苦凄,不愿回首的过往,让七尺男儿也不由为其肝胆寸裂,心酸流泪。脑海之中谨记下这个叫做“杨六幺”的人面兽心,对其也感到十分的憎恨可恶,但自己好善恶恶,真是心有气而力不足,自己不是去惩奸除恶,而是要避他越远越好。
金倥侗一把老泪,一把鼻涕之后,苦笑道:“好了,我讲了这些不是让你同情我,更不是博得恻隐之心,毫无顾忌为我医治,只是一把年纪了,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望沈神医切莫插手我的事,我自己的事就算赔上这把老骨头也要让他学债血偿,即使死在他手,也无怨无悔。不过十年了,这‘裂岩碎碑掌’的内伤日夜病痛缠身,实在难熬,真不知还有几日活命,也算是业报因果啊!”沈闻疾对金倥侗的往事感到悱恻忍不住也留下几滴热泪,哽咽道:“老前辈谨请放心,我就算拼上自己性命也要搭救你的性命,为你最后的心愿竭尽些许之力。”
“哈哈哈,沈神医真是侠义心肠,你我也算相见恨晚,很合脾胃,不然这《平沙落雁》怎能奏得天作之合?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憾?”
金倥侗似乎早就超脱生死,淡漠世事,大仇就算报了又如何?不报亦能如何?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早已看淡了这个摇曳的天下,更透彻了飘忽如萍的江湖,尘归尘,土归土,能大笑扬长亦能最不羁洒脱。
沈闻疾也余兴兴致地笑道:“不错,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