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目光里还迸发着一线生机。只要他不死,迁国就亡不得。
时至今日,他的心里所思所想,依旧是迁国,心心念念的国家大义。
诚然忘了此刻要他死的,就是这个国家的主宰者。
眼看着起义军杀出一条血路,荣彦晞终于挽弓上箭,扭头看了秦风幕一眼,“我原想给他最后的尊严,如今看来,却是来送他一程的。”
秦风幕冷笑,“这便是命。”
荣彦晞眉眼微扬,眸中寒光乍现,忽然冷箭离弦,直抵王牧的眉心而去。深吸一口气,她看着王牧陡然凝聚的眸光,死死的盯着自己这个方向,而后眼中的光渐渐的散去,终于在鲜血中变成死灰般的颜色。
一声惊呼,刑台上愈发乱得不可收拾。
起义军因为王牧的重重倒下,瞬时失去了主心骨,变得溃不成军。不下片刻便被御林军集体斩杀,鲜血染红了整个刑场。
王牧躺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央,双目睁大,似不甘心,又似心有怨。他躺在那里,看着天上的阴霾,却将一生的辉煌都终结在这样污秽的地方。
说来委实教人唏嘘不已。
赵善一声令下,搜查起义军余孽,大肆搜捕王牧原先的忠实部将,一网打尽。整个迁国还未与外朝迎战,就已经先自乱阵脚,做了清军之策。而那一支箭,赵善始终没能找到出处。
荣彦晞早已不动声色的与秦风幕离去,王牧已死,事情也算是有个了结。
这厢迁国再无可用之材,而王牧手底下的那些将领死的死,逃得逃,如今整个王家军陷入一片恐慌,不知该以谁为将主持大局。
不过最可笑的是,王牧的尸体,竟然被悬挂在城墙上,被皇帝当做反面教材,当做逆臣贼子悬尸示众。荣彦晞只觉得可惜,到底王牧是一代良将,想来跟大云的王卉将军是不相上下的。若是当时王牧肯服软……
后来又想着,若是王牧肯服软,那就不是傲娇的王牧大将军了。
横竖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秦风幕不说话,只是跟荣彦晞一道坐在迁国皇宫的至高点,屋脊之上,两人并肩而坐。却听得秦风幕道,“你看见了什么?”
“即将腐烂的繁华。”荣彦晞轻叹一声。
“不,是重生。”他冷笑,“王牧之死是值得的,他将赋予这里重生的希望,否则这里的百姓永远都会处于迁国之内,饱受战乱。”
荣彦晞颔首,“你是对的,左不过有些可惜罢了!”
“世间之人自有生死,有些人没得选择,而王牧是自己放弃了选择。”秦风幕扭头看她,“丫头,若是有朝一日你我都必须面对江山与执念的选择,你会选什么?”
“我选你!”荣彦晞笑了笑,“因为你就是江山。”
他忽然拦她入怀,“这般自信?”
“诚然如此,墨门的宗主若然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你这处心积虑的十多年,可算是白费的。”荣彦晞的指尖划过他的面颊,最后停驻在他的唇上,“师傅,你说是不是?”
秦风幕邪魅的笑着,阳光下,如同镀上一层金色,教人挪不开眼睛。
“好,那为师就作这天下之主,到时候许你为后可好?”那一刻,他依旧是昔日那个狂傲而不羁的风华男子,宛若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这般的自信,这般的不可一世,睥睨天下。
荣彦晞看着他,心头忽然疼了一下。
大云之后……
唇角微微抽动,她张了张嘴,最终没能开口。罢了罢了,左不过是宿命,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子呢?大云的天下,秦风幕的天下,而她的天下便是他一人。
秦风幕,我怕是做不得你的皇后,因为……历史注定,你我逃不脱既定的宿命。
风掠过眼角眉梢,他的吻清清浅浅的落在她的眉心,“好了,我现下去安排一下,明日午时来接你走,你好生准备一下。”
“明日午时?”荣彦晞握住他的手,忽然心头涌现极度的不安。
他颔首,“明日午时两军交战,到时候大云的铁骑就会踏入迁国的山山水水,你必须跟我离开这里。”韦国之祸,他诚然不会重蹈覆辙,让她再度陷入险境。
荣彦晞羽睫微扬,却不知为何死死握住他的手。唇角微扬,半晌才扯出两个字,“小心!”
秦风幕凝了眉,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