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想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势力,相互牵制,不至一方独大,哪日颠覆了自己的皇权。身为皇帝,如此捍皇位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对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防备,不免让人心寒。
秦风幕看一眼温骅,“如何打算?”
“我料定二皇子此去必定铩羽而归,那时,殿下再去请缨也不迟。”温骅拧着眉,目光里浮起一层朦胧的光泽,“蝗灾到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不过掺合了各方势力,覆国倒也可以一试。”
荣彦晞羽睫微垂,也不说话。秦风幕掉头盯着她若有所思的容色,大抵是她心中还是过不了美姬那道坎。
显然,她已经明白了温骅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的心思。
左不过三人都不说破,只待着秦林慕的消息,再做定论。
“密切关注消息,随时回报。”秦风幕看了纪扬一眼,纪扬颔首。却又道,“训练暗卫之事不许停滞,一定要抓紧。”
“喏。”纪扬自然明白暗卫的重要,自打回宫后便暗中挑选精炼的军士,成为一支拥护秦风幕的特行暗卫。由纪扬亲自训练,其中不许假手任何人。暗卫存与聚贤庄,与外界隔绝一切联系。
故而,无人可知这支暗卫的存在。
因为与纪扬和温骅谈论暗卫之事,荣彦晞觉得索然无味,便意兴阑珊的走出去。
外头夜幕漆黑,风吹着回廊处的宫灯左右摇晃,映着她孤单的背影。她步步走着,颓然觉得心口一阵火烧般灼痛,低眉却将心口处的红光逐渐蔓延,血魄珠的力量被她强行压制了这么多日,终于再次袭来。
加快脚步,荣彦晞已然来不及回房。二话不说拐进偏僻的园圃内,躲在了假山下头。夜里的园子,没有宫人,安静得出奇,连带着夏夜里的鸟鸣虫语都消失得干净。
荣彦晞跌坐在地上,强忍着浑身滚烫的灼热疼痛,盘膝而坐试图用鬼面人教习的内功心法来克制血魄珠的爆发。
然……似乎是抑制了太久,血魄珠此刻的爆发力异于寻常,更加猛烈。
血色藤蔓迅速蔓延,顺着她雪白的脖颈缓缓而上,眼看便要抵达面颊。浑身难耐的火烧感觉,让荣彦晞攥紧了拳头,整个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该死……
模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荣彦晞的眸子赫然瞪得斗大。眼见着血色的藤蔓已经爬上了自己的面颊,脖颈处的僵硬几近窒息,血红色的眼眸涣散了光泽。
糟了,有人来了,该如何是好?
身子僵硬得极难挪动,荣彦晞咬紧了下唇。忽然翻了个身,一下子滚进假山旁的荷池里去。清晰的落水之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脆,月光下,泠泠波光如破碎的镜片,层层交错,涟漪不断。
仰着头,她看见水面上头有人影掠过,鼓起的腮帮子已然承受不住池底的窒息之感。
她本不会游泳,此刻是权宜之计。奈何她骤然明白,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简直就是找死。身子僵硬根本无法凫水,正迅速下沉。水面上的月光渐渐暗淡,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想来,明日所有人都会看见她浑身斑斓的样子,而后直挺挺的浮在水面上,被泡得面目全非,全身浮肿。
一想起这些,荣彦晞觉得自己将会死得比那些极刑还要惨烈。
脑子里竟游过鬼面人的影子,犹记得上次在邢昂的密室里,他们潜伏在黑色血莲之下,他曾过气给她,带着她脱离了险境。如此想着,她好似欠了鬼面人很多条命。
可惜这一次,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黑暗中,荣彦晞觉得有人捞起了自己,而后有一股冰冰凉凉的东西从喉间滑落,瞬时蔓延全身。身子就像棉布娃娃,被推来挪去,脊背处有一股暖流涌入,迅速直抵百汇。冷热交替,她只觉得自己牙关上下碰撞,发出咯咯声响。
她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重得如同巨石压着。
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一片,再无半点思绪。
天上的月,依旧清清冷冷。
睁开眼的时候,荣彦晞发现自己躺在鬼面人的怀里,他竟拥着她坐在屋顶上。素色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目光清浅的望着远方,黑暗中她只看见月光倒映在他的眼底,迸发出冰凉的寒意,寸寸浸染在灵魂深处。
“醒了?”银色的面具在夜光中烁烁其华,与日月同辉。却也不低眉看她一眼,只是顾自拥着她,眸敛月华,风光无限。
她抬头,只看见他的下颚。刀斧般雕刻的脸部轮廓,倒映着月的清冷,面具下的容颜始终无法教人看清。
“何以每次的狼狈总教你看见?当真是时也命也,逃不得脱不得。”荣彦晞顿了顿,勉力坐起身子。他也不拦着,任她坐在自己身旁。荣彦晞不敢动作太大,毕竟高高在上的滋味并非想象中的美好。
“你与本尊命数相生相克,便是纵其一生都难以成逃。”他扭头看她,唇角勾勒出弯月的弧度,月光下,眸色略显迷人晶亮。
荣彦晞慌了神,原来他笑起来的模样这般迷人,堪与融化一冬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