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送什么相比,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怕是更大吧。佩深心里有数,也不说破,只低声道,“宫里人怀了身孕,这贺礼的确不好送,上身的,入口的都不能送。免得出点什么事情,又要担干系,娘娘索性别管她了,有什么,等孩子真生下来了再说。”
上官染烟轻轻皱眉,道,“不能啊,我同季妃,也算是关系不错。这些日子,怕是还得亲自去看她一趟。”
心里不高兴,涵养功夫也要做到十足。再不痛快,这句恭喜,总是不能不说的。
佩深想了片刻,道:“那娘娘可得小心点,先传方尚宫和宣太医过来问问吧,看是什么情形。我是听说,季妃的身体原本就不适合生养的。若非必要,咱们最好还是先躲着她点。”
这些顾虑也是理所应当的。上官染烟听了,也默默点头。
她跟佩深一向能想到一块儿去,因此也不会觉得佩深不配跟她说这些。
将茶盏中的八宝果茶一饮而尽,看了眼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夜幕,这一天是阴天,星月黯淡,天地间一片让人焦虑不安的阴暗。
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的慌。
上官染烟勉强笑笑,道:“这样的日子,该饮酒才对。喝几杯暖酒去睡,有多少心事都该放下了。”
没有那个人对坐共饮,终究是美中不足的事情。
佩深沉默着起身,打算立即去弄个红泥小火炉来给她温酒。还未曾走出正殿,便听到上官染烟在身后吩咐。
声音似是已经疲累不堪,但一字一句,都是清清楚楚。
“明天上午,替我传话去持中殿那边,请方尚宫过来一趟。”
光明正大跑持中殿那边叫首席女官过来拜见她,其实是比较嚣张的事情,稍微处理不好,便会引人议论。
她倒不是怕别人说什么,她只是不喜欢把事情做的不完美。
因此这种重要的事情,也就只能交给佩深来做。
前一夜喝过酒,第二日就总有些起不来。上官家的人原本嗜睡,况且,现在宫里也没有需要她去请安的长辈,她乐得纵容自己。
醒来的时候,看时辰似是已经到正午了。宫里的日子,说难熬是难熬,要过得快一些,也容易,一觉睡到午后,起身吃点东西,坐一会儿,就能看到入夜了。只是这样渡日,每逢看见夜幕降临的时候,心里便觉得有些凄凉的慌。
刚醒来罢了,意识还沉浸在梦境之中,难免有些胡思乱想。伺候的人上来服侍洗漱,染香上前,轻声道,“娘娘,方尚宫过来了。”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等很久了么?”
染香回道,“也有快两个时辰了,大概是陛下刚上朝那会儿就过来的。”
她立即伸手拦住伺候的女官,道:“先不用收拾了,外衣拿过来,我即刻出去见她。”
原本犯不着这样急的,她偏就想做出这个姿态来。
头发就随意的散在肩上,因为碍事,索性用手将它们都拢在脑袋左侧,睡衣之外披着外袍,随便穿了双白色软缎的鞋子,她就那样走到了方凌烟面前,方凌烟原本是坐着的,看见她这个模样,吓得慌忙站了起来,片刻之后又跪下,颤声道:“奴婢叩见明成君。”
方凌烟平日里见她,只需要躬身行个礼就算了,用不着叩拜,看来是被这阵势吓到了。
上官染烟神色未变,也未曾上前伸手扶她,反倒是自顾自在正位坐下,干脆利落的说了声:“平身。”
方凌烟不敢起身,上官染烟往染香那边看了一眼,染香这才上前,扶她起来,又让她坐在一边。
上官染烟道,“又不是方尚宫你的错,不必因此惊慌失措,本宫一向关心持中殿的事情,听说你过来了,这帮该死的奴才又没及时叫我起来,一时情急,就这么冲出来了。失礼人前,我还怕你见笑呢。”
心里明明是有怒火的,说出来的时候,却勉强做出轻描淡写的语气。但背后意味,方凌烟又岂会听不懂。
她不敢抬头,只低声道:“奴婢不敢。”
上官染烟拿起茶盏,缓缓喝了口茶,定一定神,道:“有什么不敢呢?昔日持中殿尚宫慕仙柔,虽非内廷凤座,地位却远远超过我们这帮后妃了,本宫当年多得慕尚宫照应,也知她在陛下心中地位非比寻常,处处让她三分,也是心甘情愿。方尚宫承继慕尚宫的地位,本宫亦该礼让三分才对。”
方凌烟再度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哭腔,“娘娘息怒,奴婢不敢当。”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