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幽深如寒潭的目光飘忽间落在上官染烟的面孔上,被那如同冷水里浸过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上官染烟不由打了个寒噤。
易君书轻声问道:“你见过她么?”
这语气,虚无缥缈的,却像似是提到了什么禁忌一般,轻悄悄的,不敢让人听见。
“谁?”上官染烟疑惑的反问。
易君书道:“我自怀上这个孩子起,就一直做噩梦,见那个人,一直在我面前哀声哭号,有时候,又是恶狠狠的威胁。她说她的孩子不见了,这宫里,一个孩子都别想活下来。”
上官染烟不由垂下了目光。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
是邪灵,她从前也见过。她生孩子的时候,差点因此丧命。那段修罗炼狱一般的记忆,此时此刻,连想都不愿再想起。
上官府一直被邪灵纠缠,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道门世家,收妖捉鬼数百年。必然该有邪祟纠缠。但宫里,却不应当是这样。
有真命天子在,就应当百邪不侵。宫墙之下冤死的人多了,只是,鬼神之说,轻易不能在这里提起。
道门世家里的人,私底下都有议论,说昔日凤先太子,廉贞主命,才是真正被北辰眷顾之人。至于北辰郁秀莲。天家血统是没错,却不该是天子。因此镇不住宫内的邪祟妖孽。
凤先太子失踪多年,北辰郁秀莲亦早已登上帝位,如今再说这话,就有蓄意谋逆的嫌疑了。因此宫里人向来也不深谈这些话题。就算偶尔撞到鬼,也推到太阴殿那帮人身上。只当是那些道门的女官们作法招来的。糊里糊涂就那样翻过去了。
易君书轻轻看了上官染烟一眼,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无稽之谈,原本是不该信的。只是,这几个月来,我时时被噩梦纠缠,亦真亦幻,总当是自己精神不振的缘故,到了今时今日,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上官染烟深吸一口气,沉着道,“你看到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呢?”
“我幼年的时候,曾经也见过权太妃一次。那个人,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却不是她。”
总不至于是上官绾绾吧?她也算是死的够不甘心了。但那一位,年纪轻轻的,又没有孩子,应该不至于在生儿育女的事情上生出怨念来。
易君书面色严峻,道:“从前闲来无事的时候,也随手翻过相术之类的书册,书上说,眼下有痣,是薄命之相,我见到的那个人,右眼眼角以朱砂绘出水滴形状,上面贴一粒白色水晶。像是一滴红泪一般。”
此刻再提起这些事,都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但却不得不说。
君书接着道,“宫里这些年不太平,有什么事情,都含含糊糊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钟情是在宫外养着的。太子和净公主,打小身体都不大好。你可得用心提防着,别让他们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这些话,已经是推心置腹了。君书自己此刻刚小产,身体还在极度虚弱之中,却与她提起这些,想必也是十分重视。方才大概也已经跟北辰郁秀莲说过了,因此那位才面色难看。
宫里的禁忌,是一直在的,大家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算数。上官染烟自己也清楚,净公主如今才一岁多点,养不养的大尚在未知之数,太子与钟情,都是险险夭折的孩子。若是真的犯上什么,出事之后再后悔,那就来不及了。至于君书所说的那个人,隐约之中,她似是也曾经在噩梦里见到过,受到惊吓之后,许多事被自己刻意压制在记忆深处,此时此刻,那张模糊的面孔,就渐渐在脑海之中浮现上来。
长发拖曳及地,脸容雪白洁净,唯有眼角以朱砂绘出滴泪的形状,与眼尾的绯色胭脂映衬,勾勒出几分幽怨气息。是在哪里见过呢?那隐隐约约的熟悉之感,让她骤然开始头痛起来。
越是想,越觉得似是被什么拦住似得,记忆冲不出樊笼。
眼见君书神色疲累不堪,她也无心再坐下去,只轻声道,“你先歇息一会儿吧,夜也深了,你放心,你说的事情,我会用心查探的。”
离开内殿之后,漫无目的走到凤仪阁二楼,原本只是想在楼台高处吹吹风,让心里宁静一些。沿长廊走过的时候,便见历代中宫的画像都挂在长廊两侧。都是端庄美貌的女子,各尽妍丽。一路看过去,到尽头,才隐约觉得不对。
每位中宫凤座的画像,少说也都有三五服,少女时期的清秀妍丽,盛年时凤冠锦衣的端庄华美,及至年迈,做了太后之后的威势凛然。从入宫到身死,一生都摆在这里,供后人缅怀。但到最后一位,前朝上官皇后的画像却只有一幅。
上官皇后是先帝做太子时就迎入宫的东宫正妃,就算当年畏罪自尽不得善终,既然摆上了,也至少该放太子妃时期与登上凤座之后的画像。但为上官皇后留下的那段空白墙壁之上,孤零零悬挂于正中的,只有一幅凤座之上盛妆华服的画像,应该是封后之时留下的。
当时妆容太重,画像时日又太久,如今看这画像,跟上官染烟自己家里保存的上官皇后少女时期的画像都不怎么相似了。
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