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君书说是不打算回宫了。明天清晨还有课。喝一盏茶,休息一会儿,又该准备教案与讲义了。至于悦伶伊,不如早点安歇好一些。反正教案的事情,就不是别人能帮忙的了。
并不是逐客的意思。是真心关心悦伶伊,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但易君书说话就总是这样,只求高效率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并不在意会不会被人误解。只有听惯了的人才能明白。
悦伶伊笑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将茶放下,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见上官染烟进来了,一看见她就笑着说道:“这不是伶伊么,许久未曾见了,又变漂亮了许多。”
她只得赶紧请安,之后又坐了下去。
上官染烟刚一来,她若是直接走的话,未免太过于失礼,就像是故意躲着人家似得。
上官染烟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道:“刚从持中殿过来,陛下跟我说,让我从六庭馆路过的时候看一眼,若是你在的话,就顺便带几样点心过来给你。”
打开食盒,看见是核桃酥跟梨花酪,压成树叶形状的翡翠色茶饼,还有一小罐丹参乌鸡汤,都是适合给熬夜的人吃的东西。看来也是颇为费了一番心思的。
想想上官染烟大晚上的,明明去了持中殿,却没有留在那边侍寝,而是特意过来给易君书送宵夜,想必也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悦伶伊想了片刻,便起身打算告辞,上官染烟却笑着拦住了她,亲自舀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道:“伶伊坐,还有事情要跟你说呢。”
说着又将盛放茶饼的碟子递到易君书面前,道:“这个是咱们陛下亲自动手做的,你就尝尝吧,我跟伶伊也托你的福,试一试天子的厨艺。”
君书不在意的道,“得了吧,哪是为我做的,他纯粹就是心血来潮,自己做的玩的吧。”
话虽是这样说,还是伸手捻了片叶子放入口中。悦伶伊也学着她的样子,伸手拿了一片。
说是茶饼,做的小又精致,叶子前端薄到几乎透明,清清楚楚看得到叶脉流动,像是真的似得。说是天子的手艺,不由让人觉得有些惊悚。
放入口中,几乎入口即化,清冽的茶香就立刻在唇齿间蔓延了开来,她不由就赞了一句,“好吃!”
上官染烟看到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道:“喜欢就多吃点吧,他的手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吃得到的。”
就算地位悬殊,坐在一起喝茶的时候,上官染烟也是半点架子都没有。不由让悦伶伊觉得,与其在六庭馆这边辛辛苦苦熬资历,还不如早点进内廷算了。内廷里有肯亲自为宫妃做茶点的天子,还有平易近人的明成君,想必气氛一团和乐。对比之下,六庭馆简直就是个群狼环伺的地方。
现实会纠正她的想法,但并不是现在。
上官染烟是来送请帖的。说十月十三是她的生日。今年要开宫宴在内廷庆祝。请的都是世家命妇之类。宫妃们自然是要到场的。给大家的请帖,到时候也要拜托六庭馆拟出来。她自己过寿,自然用不着她来安排。持中殿会降旨给该准备的人,吩咐他们筹备寿宴的各项事宜。
但总有些人,是需要上官染烟亲自邀请的。比如君书,无论是按地位,还是按着两人之间的关系,都值得她亲自来走这一趟。
君书不由愣了一下,道:“不是向来不作寿的么?”
上官染烟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陛下吩咐的,说是花信的年岁,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了。要让内廷好好办一次寿宴。钱都从内库里出,不用我们家里人费心,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一再拒绝。”
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觉得是在炫耀,但君书心里是明白的,上官染烟从前还有个弟弟,是十岁那年十月十二日夭折的。
哪儿有人在自己兄弟祭期里做寿的?那孩子跟上官染烟就只差一岁。十一岁之后,上官染烟就再也没过过生日。
天子一番心意,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宫里人过寿,各有各的方式,像易君书这样低调的,也就生日当天让御膳房送碗长寿面到宫里就算了。皇甫明月可是每年都要在宫里摆上酒席,将熟一些的人都叫过去在兰漪殿热闹。上官染烟的权势恩宠远在皇甫明月之上,况且还是偶尔过一次生日,怎么张扬,都不算过分。
易君书自然是应下来了。上官染烟却看向悦伶伊,道:“伶伊也来吧,你们家那些夫人们自然是要请的,到时候内廷会有人递帖子给她们,至于你,就当是我亲自请的吧。”
若没有上官染烟这话,家里那些长辈们,未必肯带她去。
就算知道上官染烟其实就是特意为君书而来的,请她只是顺便。悦伶伊依旧恭恭敬敬的下拜表达谢意,说一定会去之后,就先告退了。
见她走了,上官染烟含笑对易君书道,“悦氏正出庶出的孩子那么多,也就这一个礼数最为周全,讨人喜欢,难怪大宗师另眼相看。”
易君书淡漠的看了一眼悦伶伊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道,“我也觉得她挺不错的,只是,日后同侍内廷,就不知道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