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君答道,“是我幼年看这些书的时候,随手写上去的标注。从小就有这习惯。喜欢在书册写一些自己的想法之类,因此父亲做给我的书,都有特意留白。从前字写的不好,让明成君见笑了。”
上官染烟不由囧了一下。
这字要是不好,那宫里其他人写的,就只能算是狗爬了。
从前长秋君入宫之前,就曾经听说过,这一位字写的特别漂亮,也是易家的家风严谨,特别看重这些。一家上下都练字。连跟人结亲,都要看对方字写的好不好。从前听说过,皇甫明月有个堂兄曾经想迎娶易君书的姐姐易君砚,结果就被那位总宪大臣拒绝了。理由就是,皇甫世家一家人的字都写的太难看。
是不是真的且另当别论,由此便能看出易家人对书法一道的重视了。
自君书入宫以来,宫里除了北辰郁秀莲以外,别的人还真没看见过她写字。连记账上折子都是靠口述,让家里带过来的伺候人入画代笔的。如今看来,年幼之时就有这样的书法底子,如今想必都已经出神入化了。也难怪易辰从前总说,就这一个女儿,远胜过府里那些正出庶出的公子们。
就凭着一笔字,也不枉北辰郁秀莲处处容让她。
上官染烟又陪易君书坐着说了会儿话,让染香拿了贵重的檀木匣子过来,亲自将易君书带来的这些书收进匣子里,叮嘱染香好生收起,又再三谢过君书,才将人送走。
染香见易君书走远了,便轻声对上官染烟说道:“娘娘也真是太客气了。长秋君什么意思,太子才会说几个字,就急着送书过来。她一个人开了这样的头,以后三天两晌的,太子有点事,宫里谁都来说几句。那还了得?”
上官染烟道,“也不能那样想。你看那些书册,虽然笔记写了那样多。但页脚封面,却几乎半点折痕都没有,这样珍重的东西,肯给咱们送过来,总是一片好心的。我就替太子领了这个情吧。”
总是以恶意揣度别人,自己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三月十五是春日祭的正日子,后宫女官与前朝重臣一起,随北辰郁秀莲出城,在城东门外上林苑中的渡口乘紫龙画舫入水。前朝臣子随御驾在船头甲板之上,受沿岸百姓朝拜。内廷女眷则在船舱之内,隔着雕梁的木窗,看沿途风景。
青阴川沿岸遍植红花,到了这个时节,江边红花在苍翠的绿林映照之下,犹如流火一般,简直美不胜收。船舱之中的座次都是江明依安排的,宫中地位隆重的后妃都在船舱前面大窗之下,以便观赏沿岸风光。钟情今日也被上官瑾带来了,江明依特意在上官染烟身畔为这位地位尊贵的宜安公留下座位,但才不满四岁的孩子,哪儿要什么位置。从头到尾就窝在上官染烟的椅子上,几乎是一直被抱着的。
皇甫晴湘借着跟上官染烟说话的理由走了过来,干脆就坐在了钟情空下来的椅子上。一路跟上官染烟说说笑笑的。因她年纪小的缘故,别的人自持身份,也不愿意说她什么。
见上官染烟一手搂着钟情,一只手抱着太子,时间久了,难免就有些支撑不住,皇甫晴湘便笑着道,“娘娘将太子也给我抱一会儿吧,好歹借点福气,看来年能不能再给陛下生个小皇子。”
船舱里是众目睽睽的地方,上官染烟也觉得没什么,笑着将太子递了过去,道:“可当心点啊,咱们这小太子就是豆腐做的,稍微碰一下都有伤。千万别蹭到他,回头陛下又该心疼了。”
上官钟情见着皇甫晴湘将太子抱了过去,拽着上官染烟衣角道,“母妃,我也想要抱弟弟。”
上官染烟轻轻拍拍她,道:“回宫了再给你抱,船上晃晃悠悠的,你可抱不住他。”
皇甫晴湘抱着太子,一边逗他玩,一边就移步到窗边,将窗外沿河湾而过那些民间传说中出现的嶙峋山石指给他看。上官染烟不由笑着劝道,“他能知道什么,你还是好好坐着吧,这阵子风有些大,在窗户边待久了,仔细着凉。”
皇甫晴湘也笑着回道,“难得出门一趟,就让我多看会儿风景吧。这边河道是青阴川上的御道,平日里不让人出入的。我从前在家时,都没有来过这样远的地方。”
正说话的时候,船身骤然剧烈颠簸了一下,上官染烟低呼一声,本能的伸手抱住了险些要从椅子上滑下去的钟情。此刻却听见船上惊呼一片,抬眼时,只见浅金色的物件在窗边一闪而没。这才意识到,是那颠簸的瞬间,皇甫晴湘竟然将太子抛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