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季城也数年不见了,嫡亲的哥哥,又是立功回来的,按说该高高兴兴翘首企盼才对,但想到她哥要带着那位湘灵公主一起过来,就觉得说不出的糟心。
季城是在冬至当日回来的。回到天启之时已经是日暮时分,长安大街宫灯十里钟鼓齐鸣,北辰郁秀莲亲率外朝文武百官于紫寰宫龙吟阁前迎接凯旋将领。季城在宫门之外下马叩拜,礼执令传圣谕令诸将免礼。一身重甲的武官们解下兵器,徒步从朱雀门行至凤仪阁,三叩九拜,北辰郁秀莲亲身上前,扶季城起身,道:“将军此行辛苦了。”
季城依礼制再拜,答道:“幸不辱命,叩谢君恩。”
一声令下,山呼万岁。而在一片跪拜的武将之中,在女官簇拥之下高坐于描金凤銮之中的碧眼女子缓缓起身,在女官的指引之下对着北辰郁秀莲屈膝下拜。
这是凯旋大典,被迎接的是季城。她只是随军入宫,因此并不需要特意迎接。若要谈礼制,日后册封的时候有慢慢论的时候,并不是刻意怠慢。实质上,在这样的场合,肯让她出现,已经算是颇为重视了。
杀戮碎岛的习俗,王室贵族出行,一贯乘这种以桐木为支架的銮轿。四面通透,以极为细薄的鲛纱遮挡。大白天出去,銮轿中人便会被看得一清二楚。今日湘灵公主随凯旋的武将自长安大街走过一遭,容貌姿态,就毫无保留的落在天启百姓的眼中了。
自然是美人,与北隅女子完全不同的浅褐色长发披散于肩上,只简简单单以金冠束发。肤色白净如雪,嘴唇宛如盛开的玫瑰花瓣,眼睛却是海一般的碧蓝色。长安大街熙熙攘攘,围观的人却都觉得,被那碧蓝色的眼波瞧过去,心就安静的像是落在了荒原一般,瞠目结舌,不知该以何等言语相对。
对比之下,季城的反应真是淡定中的淡定,与那位湘灵公主同行十日,居然都没有带着她直接远走天涯一去不归,不愧是朝中重将。
重将还朝,自然当在武成殿设宴庆祝。湘灵公主则被送往六庭馆暂作休息,晚间与碎岛国使一同上武成殿赴宴。
北辰郁秀莲在龙吟阁那边上书房与季城探讨国事,在这段时间,季游陌就在六庭馆,督促女官照料那位公主。
联姻之事不容有失。表面是婚约,实质上,若是戢武王兵败身死,这个公主什么价值也没有,若是碎岛战局真被他翻盘的话,湘灵就是北隅手中牵制杀戮碎岛的棋子。不管北辰郁秀莲自己愿不愿意,将这位公主接到宫里,都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人是很美的,可惜岛国出身的人,就算是公主,也欠几分贵气。就算相貌精致娇美,未必比得上北隅这边世家出身的女子。北隅审美看重气质甚于容貌。雍容华贵从容不迫才是真美人。这位公主美则美矣,神态动作之中,总藏着几分怯生生的不自在。
与季游陌初相见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躬身行礼,倒让季游陌有些诧异。虽然日后入宫,湘灵地位的确在她之下,但如今既然尚未册封,对方便是公主,实在无必要对她这般客气。
吩咐免礼之后,两人相对坐下,她这才注意到湘灵身上的礼服。应该是杀戮碎岛风格的装束吧,淡青色透明鲛纱之下,是白色长裙,裙角色如烈火的红花与藤蔓蜿蜒而上,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杀戮碎岛主君新丧,这么一身装束,未免有些引人注目了。
似是注意到季游陌的目光,湘灵低声道:“王兄说,这样的装扮很适合湘灵,因此,就不必换下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杀戮碎岛乱到那个地步,王室沦落为流亡者。将这样一位娇弱的公主留在身边,日后若是死无葬身之地,想必也会觉得不忍心吧。戢武王将湘灵送到这边,也是为她寻找庇护的意思。
既然是嫁到别人家的,总不能穿着丧服过来,这么想来,那位王者也是用心深远了。
本来以为会遇到个心高气傲的公主,就可以狠狠训诫一番。如今看来,这位公主娇怯柔弱,倒是让她没心情多说了。只吩咐六庭馆女官好生伺候。又仔细询问湘灵公主,日后入宫想住在哪里,饮食方面有什么偏好忌讳,以便宫里准备。
北辰郁秀莲原本就对纳新妃的事情没多大兴趣,因此也不会关心这些事情。她却不能不在意。碎岛的盟约毕竟是她的兄长亲自缔结的。她亦不愿因小失大。
湘灵低声答道:“王兄临行之前曾有嘱咐,入乡随俗罢了,娘娘无须为湘灵多费心思。”
季游陌听这意思,知道就算对方心里有什么,也不会对她说了,不再多说,只吩咐落梅留下,细细同公主身边女官问一下日常起居的事情。
起身就要离开的时候,却听湘灵低声道:“将军是娘娘的哥哥吗?”
季游陌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是,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大家族里孩子多了去了,就算季家如今没落,同她一辈嫡出庶出的孩子少说也有十几个。季游陌的母亲是填房,季城却是早逝的正室所出唯一一个嫡出公子。
明面上,她是只有那么一个哥哥,贵为皇妃,那些庶出的孩子怎么能与她相提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