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叶尚书端的是书香门第的派头,不过是六月初,荷花才刚开放不久,还没有满池荷花的盛景,叶尚书就常常带着家中妻儿在池边吟诗作乐,顺便也算是考量一下自家儿女功课是不是勤勉了。
赶巧这日叶尚书正是休沐日,也想一个人在亭子里饮饮酒,清静一会儿。
半眯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越水而来的清风,叶尚书端起酒杯,眼角余光中却有一道白影闪过。叶尚书一惊,放下杯盏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陌生的白衣少女神色淡漠地从亭前走过,姿态宛若一只离群索居的白鹭鸶。
自己家里怎么会出现陌生人?而这出现的场景未免太过诡异,叶尚书立刻联想到各种鬼魅精怪的故事,额头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叶尚书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提了提声音:“那位姑娘!敢问……敢问姑娘可是前来拜访犬儿犬女的?可曾递了拜帖?”
这个少女自然是叶千梨,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转过身去对着叶尚书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副无辜的表情:“这位大人在说什么?这就是我家呀!”然后她遥遥一指自己居住的宅子,道:“我就住在那儿。”
叶尚书额头的冷汗更密了。叶尚书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就是有一点,好色。最多的时候,家里足足有十八个小妾,但是好景不长,不少小妾都死在了那座“清雅居”里,但凡是住进那间宅子的小妾都死得很惨,渐渐地也没人敢再往里面住了,那一座清雅居就成了叶家的禁地。但是她却说她住在那里……
叶千梨见叶尚书一脸惊慌的样子,不由腹诽这老家伙把她忘得还真彻底,完全不记得这个鬼屋里还住着个活人。看他的反应,感情是把她当成鬼了啊。
叶千梨对这个叶尚书感到了完完全全的绝望,明白要是等着他良心发现想起她来,她还不如就让钟汶老死得了。于是叶千梨装出一脸恍然大悟,惊恐地捂住嘴巴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手颤颤悠悠地指着钟汶:“你你你……你是……父亲大人,我是千梨啊!您不记得我了吗?”
叶尚书愣了一下,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千梨是谁。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小女儿,但是因为出身太过卑贱,又一直住在清雅居里,所以渐渐地就被他给遗忘了。这时叶尚书终于舒了口气,放松下来,只那么一瞬间就挂上一副威严的表情,好像刚才瑟瑟发抖的人不是他一样。
“哦,千梨啊,你……可有什么事?”
叶千梨抬起头,拿一双少女清亮的眼眸对上叶尚书的眼睛:“父亲,女儿听侍女说府上有一间藏书阁,这许多年来读书读得有些入迷了,所以才想……女儿无状,让父亲受惊了,父亲见谅。”
叶尚书一愣:“你说你想去藏书阁?”叶家地位算不上特别高,但是身后也有一个庞大的家族,最怕的就是子女无才无德,给叶家丢脸。所以叶尚书把自己的几个儿女打小就放在之乎者也里熏陶,无奈这个小女儿实在不成器,好像小时候还惹出不少祸事,就是为了逃避读书来着。但是此时叶千梨的言语中不但没有责怪他记不起这个女儿,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还好像显出对读书的浓厚兴趣来……
叶千梨恭恭敬敬地躬身道:“是的,父亲大人。”
叶尚书想了想道:“嗯,读书是好事,但是你年纪尚幼,有没……咳,所受指导又少,只怕藏书阁里的书太过艰涩,你尚难看懂。对了,你都看了什么书了?”
叶千梨摆出一副正在回忆中的模样说:“唔……四书五经都看过了,《吕氏春秋》、《山海经》、《博物志》……记不得了,对了,前些日子读了《庄子》,只是可惜圣人之言实在艰涩古奥,我年纪太浅,读不太懂。”
叶尚书一听就瞪了瞪眼睛,这叶千梨才不过十几岁,举出来的书虽然不多,但都是自古的经典,他也是读书人,焉能不懂触类旁通的道理?她能够读懂这些,其他书也就不在话下了。叶尚书问道:“除了《庄子》,其他的书都看得懂吗?”
叶千梨道:“看不太懂,像四书五经就枯燥无比,常常是我夜不能寐的时候的床头书。但是时日久了,就有一种此中有真意的妙处,仿佛书中还藏了无穷无尽的世界一般,恕女儿口拙,无法详尽描述。但是自此以后,女儿就对书卷爱不释手了,只是可惜清雅居的书籍实在有限,不过几年就看完了,这才想着到藏书阁去……”
叶尚书大手一挥:“行了,你不必说了,待会儿为父就派人取些书送到你房里,你且作一篇文章给我,让我看看这些年你的读书心得吧!”
叶千梨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面上仍然是温良俭让恭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说:“是,父亲。”
叶千梨就要退下,叶尚书看着她掩藏在黑发打下来的阴影中的侧脸,不由开口问道:“你……你今年几岁了?”
叶千梨道:“回父亲,在一个月就要十五了。”
十五啊……十五岁的时候就够了参加科举的年纪了,也是女子一生中极为重要的年纪,看来要给她好好过生了。叶尚书想起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