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闯出寒香馆去求他找太医给清贵人看病的事,在他看来,竟然是清贵人所使的手段,目的就是使他到寒香馆中一探。
转念又想,妻子思念丈夫,想法让他回庐一探,又有什么错?反倒是他,不念他们之间曾经的感情,将清贵人独自置于寒香馆中不闻不问,才是真正的薄情寡义。对传说中,关于宗伯孤注杀兄弑父之事又相信了几分。
只是这次,门口的太监不会再傻到相信馆内失火,将我放出去了。
再过了一日,第三日上午,清贵人面上红潮褪去,苍白无色,双手冰凉,我几乎疑心,她已经去了。她却又悠悠地转醒过来。
这次,精神却意外地好。房间里不断地燃烧着枯枝,虽然温度还算可以,空气中却有种木草燃烧的味道。她说很想去外面坐坐,呼吸新鲜的空气。
外面正在下雪。
这个冬天的,第二场大雪。
她坐在妆台前,让我替她把最喜欢的金饰插于发上,又穿上了最漂亮的衣裳,最后罩上大红斗篷。这才漫步出了门外。
静谧。无风。就像,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
漫天的雪花,就那样静静地落下来。她伸出手,雪花就落在手心里,很快地化了,又有新的雪花落上去。清贵人的唇角露出笑意来,甚至冲我调皮地眨眨眼睛,饶有兴致地说起第一次与宗伯孤注见面的情况。
那也是个冬日,好像,也是那个冬天的第二场雪。
她穿着粉色的衣裳,也披着个红色的斗篷,面对着相国寺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兴奋而又忐忑。
路的尽头,可是要能摸到天空了吧?石阶之上,落着薄薄的雪,格外的滑。她干脆手脚并用,向阶上爬去。也不知道爬了多久,面前的路被一个人影挡住,她抬起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似乎是不明白,在这样的雪天里,这个几乎算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女孩子,攀爬了这么多的石阶来到相国寺,有着什么样的事情呢?
清贵人沉浸在往事中。
她笑着说,你知道吗?那时候,有个算命先生告诉我,如果在那天,我爬上相国寺的三千石阶,便能看到我未来的夫君。
他算的真准,真准……
如果可能的话,把我葬在那,可以每日里看到他的地方。
如火,扑倒在洁白的雪地中。
她的嘴角,带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我守在她的身边,我知道她不想回房间。房间里黑色的,粗糙的火塘,实在过于寒酸。她只想在这洁白的雪里,延续自己无尽的思念。
“清儿!清儿!……”
宗伯孤注终于来了,可惜,他来晚了。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宗伯孤注失态地将她紧拥在自己的怀里,就好像搂住了天下最珍贵的宝物,再也不想松开。
眼睛里像是燃着火,又有点疯狂的难以置信。不断地喃喃自语,“清儿,清儿你怎么啦?你为什么要睡在雪地里?朕来了!朕来了!你不是想见朕吗?朕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朕啊!……清儿,我的清儿……”
我鄙夷地看着这个,苦苦呼唤着清贵人的男人。如果他真的爱她,便不该让她死的这样绝望。
哆公公担忧地劝慰道:“皇上,您小心自个儿的龙体,别太难过了,您这样,奴才,奴才也觉得难过……”
他说着,竟然真的掉起了眼泪。虚伪的人。虚伪的男人们。
宗伯孤注没有哭,他怔怔地搂了她一会儿,似是确定她真的不会再醒来,这才用平淡的让人心惊的语气对哆公公说:“传下去,让他们安排清贵妃的后事,以贵妃礼仪举行大葬……”
他没有说完,我就冷笑着站了起来。再也不想面对这样无情的男人,背对着她,我望着那高高的宫墙,心里暗暗地想着清贵人最后的遗言,她想要停留在,每日里能够看到宗伯孤注的地方。
真傻啊。这层层叠叠的宫墙,终是会挡住她的视线吧?
宗伯孤注冲我吼道:“你在笑什么?你那是什么神情?你这个贱婢!清贵妃病体沉重,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朕!?以至于,朕连爱妃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蓦地回过头,我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在着火,“皇上!真的是奴婢没有通知您吗?娘娘,真的是您的爱妃吗?您真的,想见她最后一面吗?您真的,爱她吗?……”
“你——”
宗伯孤注气得说不出话来,连身体都发起抖来,脸色铁青。
哆公公尖细的声音又刺耳地响了起来,“大胆奴婢,竟敢和皇上这样说话,来人呀,把她抓起来!”
话音刚落,就见宗伯孤注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得清贵人的红斗篷更加地深红了。
他的的身体晃了晃,苍白着脸慢慢地躺倒在清贵人的身边。
哆公公吓坏了,连声呼着皇上,就要去扶他。宗伯孤注勉强地抬起手挡开哆公公,“你走,你们都走,让朕陪,清儿在这里躺一躺,她肯定很冷,她很冷,朕要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