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鸡毛公就是因为有一次,说了个很大的谎言,受到了惩罚。有一天,我听到后院里传出他的惨叫声。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我问雪姨,鸡毛公去了哪里?雪姨说,因为他说了谎话,所以被处死了。没有将他处死在刑台,已经算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死亡意味着什么,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不想再使澹台那迅速消失在我的生活中。至少我要问他,为什么。
恒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姑娘,本王在问你话!”
我很委屈。如果我不能告诉他真相,那么我从此以后就要背负起小偷这个可耻的称号。但是,还能怎么样呢?
撇了撇嘴,我向恒王点了点头。
答应过澹台那速不再哭的,但是泪水仍然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恒王替我抹了抹泪水,将我抱了起来,我觉得他的臂膀有力而且沉稳,他没有再看澹台那速,仿佛他是只令人厌恶的巨大苍蝇。
“小子,我不管你是谁。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后,你将变成我猎园的猎物!”
“谢王爷!”澹台那速的声音大到刺耳,然后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我终是忍不住唤了声,“那速哥哥……”
他蓦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冷冷地说:“这件事不能怪我。天底下唯一能信任的人唯你自己而已。”
他说完,忽然就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窜入了树林中。
恒王刚刚冷厉的面容渐渐地和缓下来,“傻丫头,别再哭了。从此以后,你贵为郡主,没有谁再敢欺负你了!”
他说完,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郡主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这个男人对我应该没有恶意。眼泪渐渐地干了。又隔了一会儿,忽听到恒王说:“半柱香的时间到了。去吧!给我多打些猎物回来!”
侍卫们齐声说了声是,打马高声呼喝着冲入树林。
这时候我忽然无师自通地明白,刚才恒王和澹台那速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了。但是我明白不明白都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猎园中的猎物,那些冲出去的猎队,可以不将他当人,只当做猎物,随便射杀。我紧紧地抱住了恒王的脖子,咬着牙,心头说不出的痛。
那速哥哥……为什么……
我跟着恒王回到了恒王府。我不知道那天澹台那速是不是已经被恒王猎队当做猎物射杀。但我想,他那么聪明坚强,求生的**又是那样的强烈,他一定能够逃出生天的吧?
但是第二日,恒王有意无意地说,那个猎物跌下了猎园那边的山涯。涯下是个鳄鱼潭,他是必死无疑了。
我静静地听着,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哭,因为他昨日那样的对待我,我是不是该为他流眼泪?无论如何,我记得那双漆黑的眸子,和他朝树洞晃晃荡荡地走过来的样子。
恒王名为皇甫敬。
自从恒王也如澹台那速似的询问有关我的家人的姓名和住址的时候,我仍然是一问三不知。我只知道我有爹,有娘,有雪姨,我还知道我生活的宅子附近有条大街,大街的尽头有个刑台。我所描述的这些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恒王听了这些后,只是瞪大眼睛望着我。
我知道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我的家了。从那时候开始,我都会很认真地打听我身边人的名字,并且牢牢地记住。
由于我连如何与自己父母失散的缘由都说不清楚,恒王拖后了认女的日子。他需要确定我没有撒谎,而我却的确没有更多关于我家的信息。他们判断我可能是个孤儿。如今朝廷动荡,百姓不安。每天都有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像我这样的孤儿也多了起来。
恒王信天道轮回,信命。传说他因此将到手的江山拱手让人。
他觉得我们在猎园相遇就是种注定的缘份。而那半个月中,恒王妃也总是有意无意地问我些很奇怪的问题。不过,可能我通过了她的某种考验。
半个月后,举行了家宴,我正式成为恒王的女儿。
我要叫恒王为父王。叫恒王妃为母妃。而我成为皇甫赤雪。
恒王和恒王妃有个儿子,叫黄甫鹿鸣。刚刚十三岁。他是个有着极冷的眼神的少年,凌角分明的脸上,总是带着仿佛是很深沉的隐忍。他说话很少,只是每天都在五位先生及恒王的亲自教导下习武写字。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基本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见面,然他吃饭的时候也总是端坐着身子,目不斜视。吃完饭后,会很有礼貌地对恒王和恒王妃说声:“父王,母妃,孩儿吃好了。”
然后他就会离席,大踏步地走出饭厅,然后再要见面,又要到明日的午饭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