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庄念贤所料,他的求见并没有被皇帝拒绝。
虽然让他在光天烈日下好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但至少给了见面的机会。
宁昭愿意见他,却是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话好说,如果愿意承认错误,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看不起他。庄念贤自然不会撞枪头说皇帝蠢,但如果他继续撒谎,就只会在陛下的怒火上加油。
待皇帝终於宣他进去时,庄念贤在烈日下晒出来一身的热汗瞬间变冷了,他在明安的带路下走入殿中,步步惊心。
皇权的意义就在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对天家深入骨髓的服从感,在皇城里的建筑特色中更是刻意强调,例如上早朝的金銮殿,只有一张椅子,和平地高出九阶,瑞兽香炉环绕,与朝臣拉强了距离与神秘感。
“臣參见皇上。”
等了没天,也没等到叫起。
庄念贤是新一代的名门才俊,真正天之骄子,平日难得能见圣颜,也少有被留难的,这时跪在地上久未被叫起,饶是周边没有同侪看着,他亦感到一阵难堪。
宁昭心里也是气,你把朕当傻瓜耍,大家看在庄家的面子不告发你,可是心里会怎么想朕?如果不是宝儿机警,朕又如何会知道灾区的米价?当真可恶,不让你多跪一会,都不解气。
片刻,他冷声道:“起来罢。”
“谢皇上。”
庄念贤动作恭顺地起来,不管做的事如何胆大包天,规矩还是极好的,皇帝看在眼里,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下朝後这么急来求见朕,所为何事?”
为的什么事,两人肚子里都清得很。
贪赃的事没正式扬开,但证据都捏在陛下手心了,吞下的钱也吐不出来,庄家以为这是给他们解释的空间,没料到这是想他们识趣拱手把权交出来。
刚站起不久的庄念贤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
果然都是姓庄的,有事就爱下跪,跪得还特别晌。
想起皇后向自己求情时的狼狈模样,皇帝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哦?你有何罪?说来与朕听听。”
“臣治下不严,出了个贪墨公款的混帐东西,”庄念贤神色沉痛:“臣底下有一个叫允义的文官,算术上倒有些才能,数目上的琐事,臣一般都交由他去办,没料到他却利用了臣的信任,擅自改了赈灾的款额,私吞大笔款项,臣不知如何定夺,惟有先通报陛下。”
……允义?
这名字有点熟悉,皇帝想了半晌,终於想起他是谁了。
皇帝一囗气噎在喉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姓庄的,实在欺人太甚,不知廉耻!居然想抢先一步污蔑自己的手下,而且语气这般信誓坦坦,若不是允义先一步找到了宝儿,这时怕是要蒙上不白之冤了。允义人微位低,又没有家族背景,若不是宝儿眼光独到,恐怕压根不会传到朕的耳中。
这时,他又忘记这人才是先皇死前替他挑的了。
皇帝的满腔怒火,在看到庄念贤脸上坦诚的表情时燃得更炽。
如何发落此人,还得看看宝儿的意见,光在这里把他骂一顿,也太过便宜他了。
一直忍到把他撵出去前,皇帝听了一堆‘胡话’,就是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认得最大的错,就是‘治下不严’‘误信坏人’,简直把他当做分不清黑白的傻子了。
“明安!”
“是,陛下。”
明安赶紧凑过去,暗里埋怨着那位庄大人,把陛下的脸色搞得这么坏。
“摆驾延禧宫。”
“是。”
怒气冲冲的皇帝坐上帝辇,极速找宸妃娘娘熄火去了。
到了延禧宫,明安就连忙遣人去通报宸妃娘娘,顺便友情提醒了一下陛下的心情不愉,最好能帮忙劝一下陛下,免得等离了延禧宫,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又得遭罪。
宁昭可不管底下人心里的小九九,下了帝辇就直冲内间,一把将正在做女红的喜宝抱住:“宝儿,当真欺人太甚!庄念贤这人,朕是不能留了。”
穿着一袭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的喜宝脸颊红红,从得到通报到皇上走进来,不过几分钟的事,她很快理顺了思绪:“如何?子昭见过他了?”
“嗯,今日他来求见朕。”宁昭馀怒未消:“居然在朕面前污蔑……那个谁?宝儿你见过的。”
“允大人?”
“是是是,允义,庄念贤此人居然说贪赃的是他,只是瞒骗了上头的人,自行修改帐目。”他叹囗气:“幸好宝儿你想得细,给了允义见你的机会,不然以他的官位地位,朕是不会见他的,就这么生生当了庄家的替罪羊。”
喜宝一听,心里也有个底了。
“子昭,他们都不懂你,都把你当傻子呢。”喜宝轻声安抚,摸了摸他皱起的眉山:“庄家心太大了,连欧阳家都没吱声呢。”
“他们哪能跟老丞相比!”
亲娘的亲爹,在宁昭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欧阳家暂时也不在喜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