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再动人,终究会醒来,清晨醒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内室,可以清晰地看见纷飞的尘埃,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如今都成了心头的雨丝和感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哀伤,与身份,地位无关,唐诗的手按在自己腹部,感受着又一个小生命的悸动。
外面等候的云姨听到里面的声音,急忙进来伺候唐诗梳洗,唐诗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月初八!”
十月初八?公公快回京了,唐诗不知道公公知道阿砚殉难的消息的时候,是怎样一种难过?
可是再难过也只能强压心底,听阿砚说,他四岁的时候,就被扔到了军中,这样精心磨练的儿子毁于一场天灾,唐诗一想起来,胸中就隐隐作痛,“待会我们过去看看娘,希望公公回来的时候,娘已经康复了!”
“是!”
用完膳之后,带着云姨等人去往夏侯夫人寝居,见到一众婢女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口,唐诗皱眉道:“怎么了?”
一名婢女道:“回少夫人,夫人一直不肯服药,谁也劝不了!”
唐诗接过汤药,轻声道:“你们都退下!”
唐诗一人进入内室,看见娘躺在床上,纤纤柳眉紧紧蹙起,知道她并没有睡,便在床边坐下,温声道:“娘,先喝药吧!”
夏侯夫人睁开眼睛,她一向强硬,过刚易折,此刻格外脆弱,连眼神也不复往日的神采,暗淡无光,看着唐诗久久不语。
唐诗劝道:“我知道娘心里难过,可卿儿不能没有祖母,我腹中孩儿还未出世!”这只怕是唯一能让娘燃起生命之光的东西了!
提到还未出世的孙儿,夏侯夫人眼中终于有了一抹异样的光彩,手指颤抖地抚上唐诗的小腹,声音哽咽,“希望老天保佑,给阿砚留下一个男嗣,夏侯家族的长房也不至于绝嗣,否则我以后怕是没脸面见夏侯家的列祖列宗!”
唐诗一笑,“娘放心吧,昨天太医刚刚看过了,说脉象平稳,跳动有力,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她不过是信口胡说,此时顾不了那么多,娘虽然疼爱卿儿,可偌大的夏侯府,岂能没有一个男嗣来继承?若腹中孩子又是个女孩,娘的伤痛再加上失望,只怕会一病不起!
“真的?”夏侯夫人苍白的脸色终于染上一抹艰难的笑意!
唐诗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公公也快回来了,娘要赶快把身子养好,才能迎接孙子的降世!”
唐诗怎么也没想到,娘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刻,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好不容易夏侯夫人终于服了药,唐诗伺候她躺下休养,才起身出去!
离开娘的寝居的时候,唐诗居然意外地遇到了许嬷嬷,看向她,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许久没见阳光,脸色有些苍白,神色也不复以前的狠戾,龙崎的剑刺得那么深,许嬷嬷这把年纪,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许嬷嬷养伤的这段日子,销声匿迹,府中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唐诗本来已经遗忘了这个人,如今看到她,忽然想起一些往事,冷冷道:“站住!”
许嬷嬷见是少夫人,欠身行礼,“奴婢见过少夫人!”
唐诗看着她,心中有了打算,如今不管是夏侯府,还是娘,还是自己,哪一个都经不起折腾了,淡淡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许嬷嬷听出少夫人话语中的冷意,忙道:“谢少夫人关心,奴婢已经好多了!”
唐诗也不想多浪费时间,“这京中喧嚣嘈杂,空气污浊,你毕竟上了年纪,这里的环境不利于你的康复,我看乡间山清水秀,天宽地阔,不如还是回老家休养去吧!”
唐诗的话虽说的很客气,可是许嬷嬷还是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冷然,脸色瞬间煞白,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少夫人,咬紧牙关道:“多谢少夫人体恤,只是如今夫人染病,奴婢想继续伺候夫人,这么多年,都是奴婢伺候的,换了别人,怕夫人不习惯!”
“不必了!”唐诗冷冷打断她,“如今你自己都需要人伺候,还怎么伺候夫人?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在娘和少将军的份上,我不是第一次容忍你了,如今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许嬷嬷听得胆战心惊,一直以为少夫人是个软柿子,今天才知道少夫人的可怕,“奴婢知罪,请少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今夫人病卧在床,少夫人全面接管整个夏侯府的事情?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少夫人开始对她下手了!
唐诗诸多事务缠身,哪还有心思和她周旋,高声道:“来人!”
许嬷嬷哪里肯走?在她看来,夏侯府虽然落到了少夫人手中,少夫人此时挟私报复,可只要夫人康复起来,终究还是要回到夫人手里的,以她在夫人面前的资历,岂会不东山再起?“求少夫人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唯少夫人之命是从!”
唐诗不为所动,淡淡道:“我之所以放你一马,不予追究,是看在你对娘一片忠心的份上,你好自为之!”
许嬷嬷自然想继续留在夏侯府,“请少夫人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