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眨眼即过。这几天里,牧野一再对这个生活了十九年的家感到陌生。锄头是那样使的吗?这个居然是菜,不是草?还有,连小丫头片子都能操起父亲牧商的木匠工具,呼啦啦呼啦啦制作简单的工具。牧野却像发现科研新大陆一样,刨子是这样使的啊?原来这个叫墨盒!
好在,牧野脑中有几个脑细胞处于活跃状态,虽然牧野到处闹得啼笑皆非,但是笑话中也透出一股机灵劲。全家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牧野不是个傻子,真好。曾一度,家里人认为牧野已经读书读傻了。母亲哭着叫着不让牧野再去遭罪读书,说:“孩子再傻也是自己的孩子,就是一辈子吃糠咽菜,也比去上学受尽人嘲笑为好啊。”听了母亲的话,父亲牧商为此犹豫了好几天。
一切都熬过来了,现在的牧野真的长大了,虽然不知道牧野经历了什么,但是家人都知道牧野硬生生的熬出来了。全家喜笑颜开,却不敢过分表现,生怕伤了牧野的自尊心。于是,全家人每天从不同角度围着牧野转悠,找各种机会给牧野补上生活常识课。
此刻,牧野正对刚刚牧丽丽丢掉的木匠工具产生极大的兴趣。女儿操弄木匠家伙什,牧商从来都是反应淡淡的。牧丽丽弄也行不弄也行,问就教不问就不管。但是儿子刚表露出兴趣,牧商立即老怀大畅,站在牧野旁边,一样一样工具亲自示范指点。
牧野对父亲的这一套木匠工具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但也恰恰应了一句:熟视无睹。以前因为脑力不够,加上木匠这门手艺早就被电脑化设计、机械化加工取代了,因此牧野懒得去想。加之木匠活存在一定的危险性,牧野呆头呆脑的,牧商也从来不敢让牧野碰这些东西。两方面原因导致的结果就是:牧野生在木匠家,长在木匠家,但是从来没有做过木匠活。
父亲对每一样工具都进行了详细的示范,牧野也仔细的进行了观察学习。一个教的开心,一个学的开心。这一番过程下来,牧野发现纯手工木匠挺有意思。牧野牢牢记住父亲牧商的话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父亲的手。此时,牧野的大脑格外清明。牧商的动作要领不断在牧野的脑海中分解、重组,配合父亲的讲解,牧野很快就对这门古老的手艺有了很高的认识。
终于按耐不住想动手的心思,牧野对父亲说:“让我试试吧。你想要做一个什么?”
牧商愣了愣,貌似自己好像还没讲解完呢吧,不过看到儿子跃跃欲试的神情,牧商心下一暖,却是不好打消孩子的兴趣。牧商将手中的凿子递给牧野,说:“任何活,任何事,高明到极致都是发乎一心。我不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就是一堆烂木材也没有关系。”
发乎一心,牧野心中一震,感觉到脑际似乎有什么如同流星一般快速闪过。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除了那一刻的震颤,牧野什么也没有把握住。做什么呢?牧野不禁有些迷茫,陷入沉思。
想到昨夜梦中那座雄伟的不知名殿宇,牧野隐约感觉到刚才脑中的震颤。还没有开始做,牧野就开始激动的浑身发抖。牧野决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殿宇。
如同朝圣一般,牧野静静的伫立着,脑中大致分解重组了一下梦中无名殿宇的形状,心中构思着。牧野就像突然间被注入了无限活力,手下一刻不停忙乎起来。牧野从小就强壮,此刻动起手来,自然动作飞快。顷刻之间,木头花和木头屑如同翻舞的精灵,在牧野周围跳跃。咯吱的声音,如同音符一般奏起不同凡响的音乐。
“爸爸,你偏心。哥哥一想学,你就可着劲教。我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用心?”牧丽丽撅着嘴对父亲撒娇。牧丽丽平时只要一撒娇,总是马上得到父亲的应承,但今天父亲却像宛若未闻一样。此刻牧商正张大了嘴,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牧野。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去,牧丽丽也不禁惊讶起来。牧丽丽肯定这是牧野第一次做木工活,但是牧野熟练的动作,仿佛是经年的老手一般。
长圆柱、短木条、带钩子的不规则形状、不同厚度的木片上钻出不同的孔……谁也不知道牧野想做什么,谁也搞不明白牧野做这些奇怪的零件想干什么。
牧商虽然看不明白,但是牧商清楚地知道,牧野有了自己的“发乎一心”。手中无矩,心中有墨,这就是木匠大师的风范啊。牧商咧嘴无声大笑,悄悄拉着老伴离开,顺手拽走了牧丽丽。这里的空间还是留给牧野一个人为好。
“谁要敢再说我儿子是傻孩子,我就打断他的腿。”牧商兴奋的再转身望了一眼牧野,乐呵呵的对母女两说。牧丽丽撇撇嘴,没有说什么,虽然父亲的“重男轻女”让她不快,但这个“男的”是自己的哥哥,那有什么关系?母亲眼里含笑的凝望着儿子,极其赞同的点头称是,十几年被人嘲笑的苦头终于熬过去了。
牧野从来没做过木匠活就算了,一做起来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个下午嗖忽而过,吃晚饭的时候,母亲是要叫牧野的,但是被父亲牧商拦住。这种境界可遇而不可求,等顿悟之后,就是别有天地。牧商悄悄的在外面挂上一盏灯,就悄无声息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