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的叫人心慌意乱,苏郡格每天都看着这些账单名单的叫人也是有些浮躁不已。
“大董事,有一位神父说是认识你,正在外面候着呢。”白举巽敲了敲苏郡格的门。
“赶紧让他进来。”苏郡格知道这一定是安东尼神父。
一别数年,再见面的时候安东尼比之前又老去了许多,苏郡格看着他戴着老花镜拿出来一份名单给自己解说,也有了颇多感慨。
“这是最近离开济民会的人,我都留意了,他们都是偷偷走的,没有留下任何口信。而且都是北边新来的难民,大多都孤身一人,而且都是年轻人,有男的也有女的,最小的十二岁。”
“我知道了,谢谢神父,还需要你帮忙留意着,这很重要。”
白举巽而后拿着一张清单过来,是苏郡格交代要给济民会送去的补给品。
“谢谢少夫人,主感谢您所做的,会祝福您的。”
“主也会感谢您所做的,神父告诉济民会的人不要轻易离开,可能会有人贩子在难民中间拐卖人口。”
“哦,上帝啊,他们已经经历炮火战乱,流离失所,现在还要承受这些,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苏郡格却反应平常,无需祝祷,只要小心,那么多人现在因为战事而虎视眈眈着上海,她反而处之泰然。另外就是告诉林承密切关注着济民会的诸多动向,毕竟他和自己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承不过就是做点药品的生意,顺便还能照拂一下济民会的用药,可是这个人口贩子若是把济民会的难民都给拐带了出去,那就完全不同了,甚至会牵连到沪军的利益。
现在的上海滩其实跟那置身战火中的战场一样的都是如炼狱一般,明争暗斗,情报谍战,从来就没有少过。
陆樵好久没有见到苏郡格来学校,学生们最近也是人心浮动,大都是暗自传播着支持北伐的消息,再这样下去估计又要有大规模的游行活动了。
犹记得,几年前她和苏郡格一起挽着胳膊从驻沪的日本使馆前离开时候的悲壮,那种虽败犹荣的使命感,至今记忆犹新。
时间从未停留,却也从来都没有错过,这三年的过往,就好像苏郡格没有离开过,自己也没有与她分别过。
陆樵找不到苏郡格的时候也会去济民会给帮把手,毕竟她也是有私心的,这里都是最底层的劳苦大众,做思想宣传亦是最好的地方,甚至比那些工厂学校都要强很多,起码不用总是防备着随时有工头和军警的抓捕。
恰恰就这个时候,陆樵遇到了一个哭的不知所以然的小姑娘,也不过就是五六岁而已,身上穿的脏兮兮的,小脸也摸得跟小花猫一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袖子一抹更是污秽不已。陆樵看着可怜也就多问了几句,原来是她的妈妈不见了,找了两三天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最后还是从同是难民的口中得到了消息,原来他们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小女孩的父亲拎着弟弟被炮弹给炸死了,妈妈和她死里逃生跑了出来,可是那天听说有人会给介绍去纺纱厂工作,妈妈就把她拜托其他难民给照顾一下,自己说是去去就回,结果这一走就没有了音信。
“是不是妈妈也不要我了?是不是妈妈也被炸死了?”小女孩哭得声泪俱下,哽咽的让人心疼至极。
“不会的,我们去找找,一定会找到的。可能是上海比较大,一时间走错了路,过几天就回来了。”陆樵虽然是这样的安慰,可是她也知道这不会就是哄孩子的谎话,她的心里没底,而且全是凶多吉少的担忧。
此事与陆樵来说,让她更能深刻的体会到当下社会的黑暗与残暴,这场战阵是革命军的对还是东北军的错,老百姓都不应该为此买单。然而现实与想象总是差距大到不能承受之痛。
陆樵和王岚没有孩子,她想过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想过自己现在的信仰,要孩子就是给孩子带来一份危险。可是眼看着这个孩子的样子,她是个女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想把她领回家,给她一份温暖。
于是给安东尼神父商量了一下,交代一下所有的事情,就把这个叫做大英子的女孩领回了家。
孩子倒也算是听话的,跟着陆樵和王岚也过的很是仔细,毕竟年纪小,这两口子也是用心待她,说是等她妈妈自然还是让她们娘俩团聚的。
这么一件小事,有人觉得是不经意的善举,确实再这样的动荡时代让人感到甚是暖心,而有的人却觉得这真是一个绝佳得借题发挥的好机会。
盛夏,天气最热的那几天,济民会已经开始了很是不安的躁动,跟着知了的聒噪声一样让人开始讨厌济民会的一切。
时不时的流言四起,说是这济民会不过就是一个拐带人口的中转站,已经有那么多的人走失了,更有甚者说是偷跑回来的一个女人说是给卖到了青楼妓院去了。
难民一时群情激奋,大都是这样的言论,“不想管我们就让我们走,谁也没有想赖到这个地方,现在还要把我们都给卖了,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