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蚂蚁,瓢泼的大雨冲走家园之后,躲在最后一片没有浸湿的叶子下面,想保持身体的温暖,然后,突然这片叶子也被冲走了,于是它就在风雨中绝望了。陆巧然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就像这样一只绝望的蚂蚁。
陆巧然没有哭,更没有闹,自幼父亲就教育她,不要去给关心她帮助她的人添麻烦。她只是不说话了。静怡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太沉重了,她需要时间去接受。吟月庵这个清静之地,倒是一个很好的疗伤场地,只是陆巧然没有这个时间了。玉麒知道,所有与陆巧然有关的地方都会被当局查出来,这个吟月庵也不会例外,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的。应该庆幸的是,他比他们先来了一步。
静怡师太问陆巧然愿不愿意跟着玉祺下山,陆巧然知道不管多悲伤,她都要面对这个问题,她点了点头。
乘风戏院里正值大量招生,多的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多一个女孩根本不会引起注意。不久前有一个女孩,生病死了,是个孤儿,她本名已经没有人知道,因为姓庄,玉祺给她起了个艺名叫庄梦蝶。玉祺让陆巧然顶替了庄梦蝶的身份,并嘱咐她,从此,她就是庄梦蝶,静州长光县庄村人,父母死于饥荒,十岁被玉祺收养。至于陆巧然,世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玉祺还严肃地对她说,为了她自己的安全,也为了整个戏班子的安全,在她十八岁以前不准她向任何人打听她父亲的情况。
庄梦蝶进了戏班子不久,玉祺就带着整个乘风戏院来到落河城——
……
庄梦蝶给乔子璟泡了一杯热茶,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里没有酒。”
乔子璟说:“那我下次带些过来,我从英国带回来好多洋酒,你一定要尝尝。还有西洋的甜品,你一定喜欢的。以前我老是抢你的东西吃,现在该是我还债的时候了。”
庄梦蝶会心一笑,他虽然长大了,但还是那个乔子璟。
阿姐给他俩端上来一些糖果,满满一大盘。
“阿姐,你不用忙了,去睡吧。”庄梦蝶接过盘子对阿姐说。
“哟——”乔子璟一眼看到盘子里竟然有酸枣,馋的口水直流,“阿姐,你太好了。也不枉我今天在剧院问了个遍,才打听到你们住这里。”
阿姐没想到乔子璟会跟她说话,又高兴又有些受宠若惊:“这酸枣我家里的人前两天送过来的,没想到公子竟然喜欢吃,那就应该常来啊,现在这个季节多得很,过些日子就没了。”
阿姐笑呵呵地走出去,把门轻轻带上,把屋子留给他们两个。
“巧巧,那时候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我父亲差点把静州城翻过来了。你又怎么会在落河的。”乔子璟急切地问了庄梦蝶一连串问题。
庄梦蝶把当年自己回乔家,看到大胡子带人守在门口,自己无处可去,只好去了吟月庵,后来玉麒把她接到戏班子的事跟乔子璟诉说了一遍。
“那么,你不是因为生我的气,赌气消失了?”乔子璟说。
庄梦蝶疑惑地看着他:“生你的气,为什么?”
乔子璟苦笑了一下,“你忘了,我们分开前,你对我家人有些不满,我们争了几句,我一直以为你是生我的气,不肯住我家里。你不知道我都多后悔,后悔不该跟你吵,我悔得肠子都青了。除了后悔,我还担心,我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甚至去拜佛,我想让菩萨保佑你,也保佑我,让我找到你。我父亲让我去英国,我一直闹,一直闹,就是不肯走。我要他一定要找到你,带你一起走。后来他们给我吃了安眠药,等我醒来已经在船上了。”乔子璟说着当时的经历,痛苦难以掩饰。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对不起。”庄梦蝶没想到一件小事竟成了一件包袱,让乔子璟背负了这么久,她对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感到愧疚。
乔子璟把她紧紧抱住:“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好。”自从师父走了以后,她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温暖过。
乔子璟又问庄梦蝶后来的事情,她为什么会改名字。庄梦蝶把一切的一切都跟他说了一遍,包括在静州看戏的时候,偷听到大胡子的谈话,以及在红颜剧院遭到何有铭的封杀,还有师父病危时候的嘱托以及与冯东的协议。唯独隐瞒了她与朱墨锦的相识和分离,她不是不想让乔子璟知道,只是想把这件事留给自己一个人去怀念,去忘记。
庄梦蝶问乔子璟:“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会在东方剧院?”
庄梦蝶这个问题让乔子璟心生疑惑,不是你寄了一封信我才回来吗?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我是因为一封信回来的。”乔子璟这样说,他要看庄梦蝶有什么反应。
“什么信?”庄梦蝶想都没想就问道。
那封信不是她寄的,乔子璟心里说。这是什么情况,这件事可大可小,那封信绝不是无意而为。谁有如此大的本事,知道陆巧然的身份,知道自己与她相识,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