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逸驾着马车,一路慢慢悠悠的行进着。无数拖着长长尾羽的飞鸟追随而来,林中走兽纷纷现身夹道伏膝而拜。
远远的大地传来轰隆的闷响,鹿箭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
马车的门始终关闭,然而越来越沉重的车辙,正说明车厢中的重量一直在增加。
她站起身扶着车厢回头望,不安的问道:“玄逸哥哥,车里装的是什么?”
玄逸正闭目小憩,听到这个问话,他轻飘飘的一声笑。
“我下山来,所为何事?”
“……”鹿箭睁圆了眼,她明白了过来,这车厢中所装的是……
“天书?你居然带着天书?”
这一刻,再看头上的飞鸟,周遭的走兽,本来的祥瑞之景霎时变了样。那一双双眼中,无不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鹿箭的心砰砰直跳,她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坐回了原位。
“你就不怕……”
“怕?”玄逸睁开眼,望望天色,无甚表情的道:“三界对于仙卷的觊觎早已甚嚣尘上,若非你我在,只怕他们便会立即动手。我固然怕,怕的是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那……”
这一声还未说出,日光突然黯淡,在他们身后空中登时腾起一阵黑雾。
玄逸攥紧了缰绳,沉着的控制住不安嘶鸣的花马。对于追兵,他似乎是早有预料。
“玄逸哥哥,这些天书真的是你……”
“佐雍得尝,顺势而已。”
黑雾如有形一般奔袭而来,在空中纠缠着奔涌着,拧成一股追命的尖刺。呼啸的风声就在耳畔,鹿箭俯身握住车辕,心惊的想回头看一眼。
“轰隆”,天地巨响,平坦的山道陡然升高,花马嘶鸣着人立而起,悬空的前蹄在空中慌乱的刨着。一眨眼间已在孤山之上。
黑气发出鬼魅般的嘶吼,不甘心的直追而上。
孤山越升越高,黑气越追越近,瞬息之间已然迫近马车尾端。
平凡的土路已成天地无匹的高峰,穿过云层,直向天幕。
呼啸的天风席卷来去,花马不安的刨着前蹄,像是害怕,又像是迫不及待。
稍微一侧头,玄逸的余光瞥见了黑雾的实质。俊雅的脸上漾起一丝淡淡的轻笑,他手中缰绳一松,向着马儿道:“去吧!”
花马得到了指令,向着虚空之中迈开四蹄,一跃而出。
跳出这方寸之地,下方是绝地深渊!
鹿箭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然而想象之中的坠落并没有到来,“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紧接着身后传来绝望的嘶吼。
云层被刺破一个大洞,天光如锋利的剑刃瞬间穿透了黑雾。
无论这是什么,都已经变成了曾经。
笔直如同刀削的土路之上,一匹马,载着两个人肆意狂奔。
身后的高峰转眼间消失无踪,只余一点烟气,渐渐散开在风里。
天地骤然死寂,撕破了平和的伪装,这一草一木一物都可能是来自敌人不遗余力的追杀。
“他们怎么敢?怎会如此大胆?”
“若将我诛杀,三界局势在执掌翻覆间便可改天换地,即便是冒险也是值得一试的。”
鹿箭心里发凉,她明白玄逸的未尽之语。即便是已将穷奇定罪,然而尚未有任何抓捕他的动作。伏魔院、天枢院,所有人的心中都在等待,等待事件中的两方展开最终的决战。
活下来的那方,将会被命名为正义。
至于真相如何,已不再重要。
直到钟山境内,玄逸终于收敛他的仙力。他们这一行到达了目的地,也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钟山,没有想象中的仙宫。只有一座灰扑扑的小庙,立在山脚下。
玄逸下得车来,轻抚马儿的脸颊,道:“你做的很好,多谢。”
花马喷着响鼻,轻声嘶鸣。很快的,它安静了下来。在初冬的残阳下,化成了一具枯骨。
它这一生的精神气力,便是在这一路用尽了。
玄逸袍袖轻挥,凡间的马车变成了一地朽木。而那些流明耀光的天书,尽数被收敛在他袖间。
小庙虽窄,却十分高。进入其中,遍地蒲团,香火鼎盛。神座之上唯有一条墨绿的大蛇。准确的说,只有一个蛇头,其余身躯融入墙上的浮雕中。两只眼没有绘上颜色,因而显得十分空洞。鹿箭总觉得,这一双眼中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烛龙!
鹿箭有些腿软,背对着神座坐下来,看着玄逸轻盈施礼的动作,她不解的道:“他没有仙府吗?这么窄小的地方太寒酸了吧?”
这一句话却没有得到回应,鹿箭捶捶胳膊,小声的道:“玄逸哥哥?”
仙人行礼,妖魔受拜。这逆天悖道的举动,比之如今的乱局来说也不算太出格的行为。
无尽之海永不见天光,万丈海渊之中不时掠过幽蓝的阴火。或许是生在黑暗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