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二次。这逃家的行径,好似他唯一的解决之道。
后来,莫名其妙的被推上了社令雷使的位子。天愚的下场犹在眼前,他当时不禁绝望,人生这一辈子为何会走到如此艰难的地步?
可绝望之时,他又想:到了休与山,毕竟能够避免日日与烛龙碰面。虽然难说能不能够摆脱这位前魔尊的辖制,然而只要自己肯用功,还是很有希望扬眉吐气的。
可是,事与愿违。
现在想想,曾经怨怼不已的岳父,固然苛责,其实九成九都是恨铁不成钢。他把女儿嫁给了自己,只有自己奋发图强,拼得一番好前程,她的女儿才能开心。
竹音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每每夹在丈夫与父亲之间,她的心里都是痛苦万分。马明生或许察觉到过,或许没有。反正从来,他都觉得自己抑郁愤懑,怪命运无情的捉弄。
在诀别的这一刻,马明生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从来都没有真诚的对待过自己的岳父,或许曾经有过与他长谈的想法,但被那双凌厉的眼一瞪,便腿软的什么都不敢说不敢想了。
岳父担任魔尊之位许久,他的见识与阅历是自己不能想象的。当时的自己除了会几样乐器外,其余一无所长。对于钟山神的职责,他尚未能够很好的履行。有时闹一点饥荒,便手忙脚乱全无头绪。烛龙看在眼里,如何能够不着急?如若这样的人放在现在的自己面前,也必定是要头痛的不知怎么教导才好。
对于竹音,他是从心底里爱慕。可是当年愤愤不得志,谈不上把气撒到她的头上,也少不了冷言冷语,惹得她哭了好几回。夫君夫君,想想自己怎配得上竹音的一声夫君?
化仙池的水凄寒如冰,马明生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还是当年那场三界云集的仙会。
当初的当初,盛景佳期,有一双美目曾经放在了自己身上。
“竹音妹妹,永别了!”
竹音咬牙忍着心痛,拼力施为说什么也要拦住丈夫,不叫他掉入化仙池。
可天理循环如此强大,她一个小女子又怎能奈何?
一道天雷向着她柔弱的身躯直劈而下,然而比之更快的,是另一个人。
天愚!
“长姊,你不可轻举妄动!”
竹音被死死的拉住,再也不能动半分。她眼睁睁的看着马明生的身影越来越小,直直的跌入化仙池。
这清气纵横水雾氤氲的池水没有半点美好,它像一张血盆大口,把她的夫君完完全全的吞噬了进去,连骨头都不剩。
一滴泪,重得云朵都承载不下。天雷滚滚,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只是投胎去了,你可别犯傻!”天愚紧紧的拉着竹音,生怕她一时想不开。
竹音心里空空的,不知为何,却笑了。她轻缓的推开天愚的手,顾自理了理鬓角,仿佛还是准备去见爱人一般。
“我去看看他。”
天愚本不是个善于体察女儿家心意的人,此时见竹音神态自若,还以为她很坚强。
“你不寻短见,我就放心了。”说完这句话,他还惦记着马明生捅的大篓子,匆忙告辞而去。
深秋寒雨,衙门的小官吏马福得知夫人即将临盆的消息,乐颠颠的顶着雨往家里跑。或许是太过高兴,没留神在门口撞到了一位女子。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你没受伤吧?”
女子浑身湿透,却毫不在意,就着他伸出的手站起来,反而轻轻道了一声:“恭喜您,喜得麟儿。”
马福挠头一笑,听了这种吉祥话,也是喜不自胜。
“我就知道肯定是个儿子。前两月就跟对门大哥商量好了,只待他家娃娃一落地。若是个男孩便同我家宝儿结拜兄弟。要是个女孩,便结为夫妻。”
他太高兴了,拉着竹音说个没完。
“会是个女儿的。”竹音打断他的话,突然道。
马福一愣,不由得自己瞧了两眼面前的女子。刚才他便说自己的是个儿子,此刻又如此笃定,莫非是个仙姑?
想到这里,马福觉得自己真是福气临门,当即拜了一拜,请教道:“不知可否请仙姑为犬子赐名?”
“明生。”竹音幽幽一笑,这凄绝的美丽,让马福看呆了。
大雨还在下,天边却泛起了一道金光。
“明净一世,平安一生。”伴随着低沉的话语,竹音翩然走入雨幕之中,渐渐模糊了身影。
“哇,哇……”对门的两家,同时有了添丁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