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荣迈着沉重地步伐走出了监狱大门,然后,仰面朝天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气,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孩,内心有说不完的悲伤,一个没有双亲迎回的家就足以让他在一秒钟内满眼泪光,想死的心都有。
可是,再怎么着,他也只能回毛山那个举目无亲的家,毕竟那里还有两间他爹妈的旧房,可让他安身立命,如果为了面子要避人冷眼,不回毛山,那么身无分文的他不仅要忍饥挨饿而且无处安身,况且,监狱长告诉他,他们已与新岭乡政府联系好了,让他直接去乡政府报到,乡政府已答应妥善安置他,给他一个立地成佛的平台和成人发展的机会,他没有理由不回去。
姜兴荣坐上了监狱给他买好车票开往毛山的公共汽车,一路上他既没有终于解禁的快乐心境,也没有欣赏家乡几年来发生重大变化的兴趣,只是沉思默想,不知不觉一到站,他就低着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像行尸走肉般的迷迷糊糊地沿着那条两旁种满了高大芙蓉树的街道,匆匆走到了他自家的楼下,仿佛从公寓那里有两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他的脚似的,或者他本来就是从那里放飞出来的风筝?他抬头望着那垂着绿色但已粘满灰尘帘子的窗户,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姜兴荣想,即使没有亲人迎回,那毕竟是自己的家,那怕进去坐一坐,躺一躺平时睡过的床,摸一摸他看过的书本和用过的杯子,闻一闻家里特有的气味,那种感觉也应该很惬意很幸福。他这么一想就觉得回家的愿望就越来越强烈了,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了门前,站在他的家门口,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加速了。他不由得笑自己傻,屋里又没人,自己这么紧张干什么呢?回到家,更安定才对。
他正要伸手去推门,却发现门上了锁,他没锁匙怎么进得了门呢?幸好隔壁邻居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高瘦的少妇身子探出了门口,狐疑地望着他。他连忙低声下气地解释说:“嫂子,我回来了,我是兴荣。请问,我家门的钥匙在谁哪里,知道不?知道,请快告诉我,我要回家。”
少妇这才恍然大悟,两年前因手脚不干净进公安局的姜兴荣总算回来了,好心的陈鸿晴事先早已从郑明那里知道了兴荣回来的消息,并从乡治保干部那里拿到了姜兴荣家的钥匙,交给了姜兴荣的邻居,一旦姜兴荣回来了,要她把钥匙交给他。少妇很高兴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一边说,一边就从自己钥匙串里取下一把钥匙,轻手慢脚地走到兴荣的门前,把钥匙插进锁孔一转,门就被打开了。然后,很客气地说:“天不早了,抓紧清理一下,你好好休息吧!如果需要帮忙,请打声招呼。”
其实,这时天已经很黑了,姜兴荣没精打彩地回到了他那间简陋冰凉的小屋,他没有开灯,不管床上多脏,灰尘多厚,他就把自己沉重的身躯“扔”在了床上,“扔”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这一夜,泪水汇成了河流;这一夜,伤痛堆成了山丘;这一夜,对姜兴荣来说是“心痛之夜”、“饥饿之夜”。自从他进了公安局之后,就有人给他管吃,管住,管穿,他什么都不用愁,只要一切听从警察的安排就行了。现在,他回来了,他的爹妈都还在牢里,没人管他,他身无分文,家中无人,他吃什么呀?
第二天,当天际第一缕蒙蒙的亮光透过窗户漏进房间的时候,姜兴荣的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神经一样,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两脚一迈便冲出了门去。街道上还一个人都没有,天空中还只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像雾一样朦朦胧胧,小镇还沉睡在安祥宁静之中。姜兴荣飞快地跑在街上,鞋跟敲得石板路“当、当、当、当”地脆响。他跑到“大家饮食”店门口,拼命敲门,在这样静谧的清晨,那急促的“咚咚咚”声格外地让人心悸。
不一会儿,店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张睡眼惺松的小女人的脸露了出来,她先是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见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又忙陪笑道:“叔叔,这么早,有事吗?我们大卫老板还没起来呢!”
“是,是有急事要找老板啊!”姜兴荣怯生生地看着小女人说,心里想,这女人尽管小了点,但看上去,还是很灵气,很养眼。
“哦,那我这就去叫大卫老板!”小女人看不出姜兴荣是好是坏,她还以为他是老板的什么朋友呢!
过了一会儿,大卫就从楼上的卧室里下来了,他是外地来的生意人,到毛山村时间还不长,人生地不熟,做生意不敢不认真。他听说有人找,就立即翻身起床,一边走一边穿着衣服问:“谁啊?我来了。”
姜兴荣见老板出来了,就小心翼翼地说:“我家住西头,想到你这里搞点吃的。”
大卫老板一听是本村的,更不敢怠慢了,连忙笑眉笑眼地说:“想吃什么啊?吃点早餐吧。”
“随便什么,剩菜剩饭也行!”兴荣毫无主张地点点头,坐到饭桌旁却像菩萨一样一动不动。其实他从昨天中午起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现在是又饿又渴,只要能吃的,就行了,那怕猪饲料拿给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吃了。
大卫听了十分高兴,他正好有两碗昨天的剩饭,有些焦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