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丫头想必也不是乐意来到东院的,见到我时虽是俯身叫着郡主,目中却完全没有恭敬之色,甚至还透出微微的鄙夷。后来我知道她们一个叫珍儿,一个叫珠儿。原来竟是皇甫鹿鸣的贴身丫头,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由使皇甫鹿鸣出面将两个丫头赏往东院。
她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却是知道的。肯定是皇甫鹿鸣刻意叫她们来看着我的。
跨入屋中,只见空荡荡的房间里,有张没有设桌布的红木雕花圆桌和雕花床。恒王家里的东西自是不会太差,只是比起月华园来,却如同天上地下。
空气中有着刚刚打扫完的浮尘味儿,窗棂上积下的垢物也尚没有清扫完毕。还有床上的素灰色床帐,一见而无聊烦闷令人心情不好的颜色,便叫了珍儿和珠儿去换条帐幔过来。她们应了声,就下去了。
因为长久没有住过人,又是如此的深秋天气,阴湿的感觉很浓重。我这才意识到,刚刚在月华园的房子里很暖和。定是先设了暖炉将屋子里的凉意赶了一赶,才会让嫣然郡主过去。
我想,如果我现在要求王妃给东院也设起暖炉,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感到很冷,很累。就像七岁的那个深秋,我被雪姨弃在猎园中,又冷又饿又害怕的感觉。
我想,我再次失去了一个家。
和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又睡了一觉。起来时已经错过了午饭。加上昨日的午饭也是随便对付的。已经有两顿午饭,没有和王爷王妃同桌了。心中忽然就产生了一丝怯然,明日的午饭,我能再与他们同桌而食吗?
晚上的时候,珠儿端来了一碗米饭和两盘小菜,我听到珍儿在门口扯住了珠儿,“你这是干吗?难道没看出她是在跟王爷王妃赌气吗?午饭都不去吃,看来是很介意嫣然郡主的回来呢!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赌气。不吃拉倒,难道每天都让奴婢们受着厨子的白眼气去端饭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似乎是害怕我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却又让我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
我躺在床上,没有起来。
脑袋痛得仿佛要裂开。额上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痛得格外分明。珠儿听完了珍儿的训斥,还是把饭端了进来。在床边低低地唤道:“郡主,吃饭吧。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唔了声,想要坐起来,却刚刚撑起来就又不能自控地倒在了床上。
珠儿见状,忙掀开帐子查看,“呀!郡主,您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病了?”
说着以手触我额头,又低低地惊呼了声,接着说:“郡主,您的头好烫,您肯定是染了风寒了,奴婢马上去告诉王妃!”她说着就跑了出去,我在后面唤她,她也没听到。这时候王妃还会来看我吗?
想想又罢了,也好,也好,看她来不来吧。
我躺回床上,半醒半睡地等待着。好一会儿,又听到门外的说话声。仍然是珍儿,原来她一直守在门口。
“奴婢参见小王爷!”
“她呢?”
“在睡觉。”
“呵,她还能睡得着?”
皇甫鹿鸣的语气里充满讥诮,却也并不进来。过了会儿,安静了。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
我一定是在做梦。我又变成了七岁时的模样。看到朱红色的大门即将缓缓关闭,我提醒自己,不走,不走,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当我抬头看着雪姨的时候,却发觉她的面容模糊,我蓦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坏人,坏人,你是坏人!……”
无论如何,我都记得是她把我送到了猎园。不是她还能是谁呢?我立刻往还没有完全关闭的大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唤着娘,“娘!娘!别关门,雪儿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我哭着醒来。
睁眼看到王妃在我的身边正瞧着我,目中的神色却有几分复杂。我心里一喜,“母妃,您来了!我——”
她没有等我把话说完已经站了起来,向珠儿叮嘱道:“好好照顾着。”
这是我的印象中,王妃最后一次来到东院看我。我犹记得自己当时伸出的手臂,徒然地想抓住什么,到最后却只能绝望地落下。
后来我才知道,我患了伤寒,加上额头伤口感染,昏迷了一天一夜。
等我的病完全好的时候,已经是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而那时候,我的房间也终于设了暖炉。我的食物不再从大厨房里准备,就在东院里僻了间房子当做厨房,每月仍然从管家那里领取相当的月钱。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由两个丫头代为打理。珠儿做饭的手艺尚算不错,所以我们的日子还过得去。
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任何借口去前院正厅里见恒王和王妃了。
那日雪后新晴,抑郁了很长时间的心情忽然好了些,见到天空中一群麻雀子飞过,这才忆起我养在月华园的鸽子。算算时间,搬出月华园快有半个月了。我一直病得迷迷糊糊,又潜意识里强迫自己接受这些其实并不算很突然的变故,竟然将它们给忘了。
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