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咕咕地叫着,空得难受。以前从来不知道饥饿的滋味。原来饥饿的感觉非常令人痛苦。我大概明白了雪姨的话,即使我愿意出再多的银子,那个耍猴戏的男人也不会把猴子卖给我的,因为那是他吃饭的家什。
我忍耐着,没有将那个果子摇下来。明天吧。明天实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再将它摇下来吃了吧。
那一夜,不知道是怎样熬过来的。到了半夜的时候,更被阵阵的冷意惊醒。蓦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耳中被怒吼的风声填满。我紧紧地缩在树洞中,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再也睡不着,眼巴巴地盼着天亮,好不容易等到东方出现蒙蒙的鱼肚白时,风才渐渐地停了,长长地舒了口气,紧崩着的精神放松,几乎是倾刻间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太阳正在当空,已经到了晌午。
我的果子!
舔舔嘴唇,我爬起来就往果树前跑去。抬头往上看时,却见树上有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儿,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子,腰间扎着条粗大的蓝布腰带,两条腿从树枝桠上搭拉下来,手里拿着只果子,正嚓嚓咬着吃得很香。
我的果子……我的果子……
我咽着口水,冲着大张着嘴巴,似乎要把果子整个地一口吞下的男孩儿大喊了声,“不许吃!”往嘴里送着果子的手蓦地停住,狐疑地往下看来,漆黑的眸子就像初升的启明星般明亮,他的腿也在同时停止了自在的摆动。他盯着我,如同看着个小小的怪物,接着却面色淡然地又抬起了头,望着我望不到的远方,打算继续吃果子。
“不许吃!那是我的!”我再冲着他喊了声。
“咦?——”他似乎觉得很奇怪,再次向我看来。“小叫花子,你说什么?这果子是你的?”
“嗯!是我的!”我很肯定地回答。我昨天已经守了这只果子整整一天。如果知道今天它要成为了别人的果腹之物,我昨晚又何必忍耐的那么辛苦呢?
他把剩余的半只果子在衣襟上擦了擦,藏在怀里,拍拍手三下两下从树下溜了下来,站在我的面前,我才发现他比我高出好大一截儿。他好笑地说:“唉,你说这果子是你的,有什么证据?难道果子上刻了你的名字?”
我摇摇头。
“所以喽,你凭什么说这果子是你的?”他把果子拿了出来,又做出吃的样子。
“可是这棵树上有我的名字!”说着话,我指着果树的树杆。这附近只有这一棵果树,我很害怕失去它。所以早在十天前,我就拿了小石块,在树下刻下了我的名字。真没想到啊,真的有用处。现在我很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理直气壮地仰着头,再次强调道:“这树上有我的名字,这就是我的树,树上的果子自然也是我的!”
“赤雪……”男孩儿看着驳斑的树身,念出我的名字。
“拿来吧!”他既然念出我的名字,该知道这棵树是我的了。我伸出手向他要剩余的半只果子。
他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慢慢地将那半只果子往我的手心里放去。眼见果子将要成为我的,我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然而,就在我即将要触到果子的时候,他却蓦地又把果子收了回去,并且毫不客气地大咬了一口,腮帮子随着咀嚼而一鼓一鼓。边吃边笑说:“你在树上刻上你的名字,这棵树就是你的?”
他说着从怀里拔出把短短的匕首,眨眼间已经在我的名字旁边,刻上了另外几个字——澹台那速。
“好了,这棵树上现在也有了我的名字,你说这棵树现在到底是你的吗?还是我的?”
他没有等我回答,又在脚下的土地上同样写下那几个字,“我现在把我的名字也写到了地上,那是不是这片土地也是我的?”
“你,你赖皮!”眼见着那果子已经要被他吃完了,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要抢果子,他再咬了口,伸臂将我挡住,“唉唉别急啊!我已经吃好了,将剩余的都给你好吗?”
他有那么好心?
巴巴地伸出手,见他把剩余的果子再次放入我的手心里,却已经只有果核。
“你——”我怒瞪他一眼,用力将果核扔得很远,然后气呼呼地往树洞走去。
爹,娘,雪姨,你们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不来接我?难道你们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吗?
等待了这么久,有些事情我渐渐地明白了。如果他们还要我,不可能我等了这么多天他们仍然不来接我的。那么,我其实是被抛弃了?不,不会是这样的?
我蜷缩在树洞里,悲伤地胡思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