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好奇问道:“如意,你这水也是山中泉水?”媚娘摇首:“当然不是,今晨我在山谷中碰到一童颜鹤发的道长,这水便是他给我的,说我今日一定会用得到。”
“道长?”众人皆沉思。
此时,辩机已将茶汤置于各人碗中,香气扑鼻,喝下去,甘香凛冽,竟是从未尝过的味道。李治赞到:“果然是好水,一沸如鱼目,微微有声;二沸如涌泉连珠,三沸若腾波鼓浪。好水,好水。只是这道长为何会料到,我们今日会有斗茶之举?”
辩机双手合十:“这终南山是道家修行的福地,碰上一两个隐居的高人也是常事。”
高阳十分好奇:“那他跟你说了这水是从哪汲取的吗?”媚娘摇摇头无奈的说:“并没有,只说凡事可遇不可求。”李恪也问:“那他除了送你水,没说些别的?”
“没有,没说什么。”媚娘这句回答却是瞒了实情。
清晨朝露,旭日初升。媚娘沿着山顶的小道拾阶而下,行至山谷小溪边,汲水敷面。水中映出一个鹤发童颜的倒影,正是隐居终南山的道长袁天罡,只见这道人道:“居士上山顶看日出了?”
武媚娘转过脸来,仔细一观,见其仙风道骨,忙作揖道:“道长有礼了。小女子客居草庵,昨晚三更执烛上山,的确是为日出而去,怕是惊扰了道长在此隐居清修。”
袁天罡捻须道:“有心事之人,自是不能安眠,不过独自一人登顶看日出,也是一件惬意之事。倒并非你惊扰了老夫修行,是我算出你的行踪,特意来寻你的。”
媚娘不明所以:“寻我?”袁天罡微笑点头:“是啊,你如今的境遇便如这山川谷底,虽有溪流川川,百花飘香,却不如登顶日出之雄浑壮丽。”
武媚娘回道:“山中美景,各有千秋,四季缤纷,也并非一定要看到日出日落。”
袁天罡:“你又何必在贫道面前有违心之说,就如同姑娘你独自登顶一样,只有在黑暗中坚持,才能看到别人见不到的景象。”
武媚娘见他洞若观火,直把心事道:“只是这过程注定是孤独的。”袁天罡掏出一个竹制器皿:“这水送你,记得我这句话,凡事可遇不可求,凤凰终归有涅槃的一天。”
想起清晨那一幕,媚娘犹在沉思中,众人却早已两两相聚,辩机与房遗直二人在茶室一角研究经卷。辩机侃侃而谈,房遗直听得津津有味,心悦诚服。李恪与房遗爱则在草庵外,一边赏山景,一边相谈甚欢,貌似李恪在给房遗爱讲塞外生活。
李治斜倚门廊,双手持萧,吹奏出一曲叫人怅惋的曲调。
高阳贴近武媚娘耳侧,对媚娘轻声道:“你难道不知九哥所爱之人是你吗?”媚娘心中一震,再听李治箫声,果然充满了阵阵忧伤,浓浓情意。自己心中一直拒绝的,不愿面对的,历历皆在眼前。
高阳对媚娘道:“就像辩机所言,媚娘你也应该放下该放下的,拿起该拿起的。女人呐,别让满山满野的荒草长满了心间,才去懊悔自己已经错过了的花期。”
高阳公主招呼庵内的辩机、房遗直二人一同出庵,唯留李治、媚娘二人。高阳经过李治身边时,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串旋律过后,箫音戛然而止。李治俊逸的身影在半明半暗的午后光影中有些模糊:“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李治每念一句,媚娘便为之震颤。李治道:“你写于锦帕上的这首《如意娘》,高阳妹妹叫我好生收着。”
武媚娘欲取回锦帕:“那你该知道我诗中所忆之君是你的父皇。”李治不给她,又收回怀中:“可是父皇宁愿相信一个荒诞不羁的说法,彻底将你放逐。”
武媚娘叹 :“你不会懂得,他这么做其实受伤最深的是他自己。”李治激动踱步至媚娘面前道:“我是不懂,不明白,我只知道我有爱的人,我就要与她天长地久的厮守在一起,什么力量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爱没有那么简单。”媚娘14岁进宫,德妃缘浅、徐慧情长、韦妃自私、杨妃因爱生恨,包括自己也是几番离合,竟无一人能与挚爱厮守终身,无怪乎她发此悲声。
李治却道:“爱本来就应该很简单,爱应该经得住时间的流逝、身份的贵贱、流言与诽谤的考验,爱不应该放弃。”媚娘对上李治灼热的目光,不避不闪道:“爱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爱情永运排在生存、自由、恐惧甚至尊严的后面。正因为爱是自私的,是脆弱的,所以人世间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
李治很少反对眼前之人,今日却有些反常:“你错了,我感受到的,不是这样狭隘的爱,我爱你,为了爱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媚娘面对李治的狂躁与咄咄逼人,仍是平静异常:“你所说的爱,我也有,只是我爱的人是你的父皇。”李治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媚娘却拉起李治的手道:“治儿,你若无事,便陪武姐姐上山顶看日落吧。终南山的日落听说很美,很美。”
终南山西峰,李治与媚娘二人独坐山顶,巨大的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