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着这个运筹帷幄良久的儿子,道:“青雀啊,你今天到底跟朕说了心里话。”
李泰再接再厉:“承蒙父皇恩宠有佳,儿臣一直感激涕零,今天儿臣就再跟父皇说些心里话,儿臣想当储君,是因为放眼天下,大唐江山辖十道,三百五十八个州,一千三百多县,这是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的盛大疆土。这么大的疆土,在父皇的治理下已初现盛世景象。不瞒父皇,修《括地志》时,每每看及此,儿臣心中都鼓起万千豪气。儿臣有决心,再拓我大唐疆土,将贞观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清明盛世百年,千年的延续下去。”
“身为皇子,有这样的野心没有错,只是……”李世民不再往下说了。
李泰又何尝不知父皇的心病是兄弟阋墙:“儿臣想过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父皇心中的担忧,若父皇立儿臣为太子,儿臣必会以史为鉴,效仿父皇海纳百川的容人之度,重用各李姓王爷、族亲,兼听纳谏,破格用贤。父皇若仍为其余皇子担忧,儿臣现在就可在父皇面前起誓,待儿臣继位,即下诏杀子,立晋王治为储君。”
李世民吃惊:“杀子传弟?”
李泰声情并茂道:“儿臣经过深思熟虑才在父皇面前起誓,父皇若不信,儿臣即刻回府杀掉儿子以证决心。”
李世民用力搀扶起李泰:“万事不可矫枉过正,你的孩子就不是朕要保护的家人了?朕看得出你为储君之位,殚精竭虑,用心良苦。常有人在父皇耳边说你心胸狭窄,没有容人气度,怕立你之后对吴王、晋王不利。今天你的这番话,让朕知道,他们都将你看错了,泰儿你就是朕最好的继位者。你先回府去,父皇这就命人拟诏,定你为太子。”
李泰抬起脸,已经热泪盈眶:“谢父皇信任!儿臣定兢兢业业、不辱使命。”
杨妃半坐半卧在床上,复位亲王的李恪从一旁长几上的盆里捞出毛巾拧干,走到床边给她擦拭脸庞。杨长史正从一个大药罐往小碗里盛药,激动兴奋地看着李恪英俊的面容。
季节交替,转眼已经深秋。
徐慧逗弄鹦鹉,神色惆怅。
李世民批阅奏折,媚娘研磨,春盈上茶。
魏王李泰一脸阴沉,站在府内书桌前,看着满桌的古籍,问道:“如何?”
杜楚客表情郁闷:“在尚书省打听过了,没下新的诏书,还是让您在魏王府修书。”
李泰突然暴怒,抓起桌上的一册典籍向瓷瓶砸去。咣当——竹简散开,瓷瓶碎了:“几个月过去了,全然没有一点动静!父皇当日可是亲口答应立我为储的,现在不但储君空悬,还下旨让我禁足,又是什么意思? ”
杜楚客:“臣再去打听,王爷稍安勿躁。”
三月前的政务堂,长孙无忌还和李世民说了很多,长孙道:“陛下不要忘了,贞观十一年,承乾坠马患足疾,便是魏王居心筹划的结果,如今见太子事发,便牵出早就埋下的圈套,一石二鸟,诽谤吴王。此外,魏王工于心计,善写文章,与士人来往甚密,常以此左右朝中舆论。若此时立了魏王为储,那天下人是否可以视为这储君之位并非圣上钦定,而是因为魏王苦心经营得来的呢?”
李世民答道:“辅机,你说得这些朕都有考虑,不过能成仁者,先发制人也不是大过。只是事已至此,不立李泰,难道你要朕立杨妃之子吴王不成?”
“臣不是这个意思,若陛下执意要立魏王,臣倒有一个建议。”这才是长孙无忌要献的计策。
“什么建议?”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泰儿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在看不到希望的逆境中能披荆斩棘,但遇到顺境,即将接近成功时就容易骄傲自满,甚而暴露问题,我们不妨试他一试。”李世民露出笑意:“也好,朕要看看他在顺境中是不是还能保持耐心,忍辱负重。”
长孙无忌走出,李泰下肩舆入殿。
殿外,长孙无忌站定,面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仿佛能够听见李世民在殿中对魏王道:“泰儿你就是朕最好的继位者。你先回府去,父皇这就命人拟诏,定你为太子。”
须臾,李泰恭敬出殿,压抑心中强烈的喜悦。
不日朝堂之上,众大臣跪拜着,李世民目无表情地说:“魏王李泰勘订《括地志》,杂事繁重,从今日起,特准予不必上朝。”
李泰脸困惑表情,却不得不跪拜叩首:“儿臣……多谢父皇。”
李世民在凉亭与长孙无忌、褚遂良二人小酌。
武媚娘与王德二人在旁斟酒布菜:“长孙大人、褚大人,这是司膳房窖藏的百芳露。春夏之交时节由牡丹、芍药、荷花、杏花、梨花等等百种花蜜经数道工序酿制而成,陛下特意请奴婢今日将此酒取来,让二位大人品尝。”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轻轻沾了沾:“陛下赐得酒,香气四溢啊。褚大人,你以为如何?”褚遂良双手举杯,闻香:“臣未饮便已醉了。谢陛下赏赐。”李世民端起杯饮进:“今日特意诚邀二位进宫与朕小酌,主要还是要请二位贤臣给朕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