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手捧安徽歙砚,滴清水少许,把砚台放置御案之上,左手把持砚台,右手持砚,慢慢开始磨墨。自文成出嫁后,媚娘被削了才人封号,来到这甘露殿当值,成为侍书女倌。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奏折,看一眼站在身边的媚娘,看似无意地问道:“今日是你当值?”武媚娘微微点头。“朕问你,可曾读过《古诗十九首》?”
武媚娘答道:“回陛下话,奴婢略知一二。”李世民点头,起身,至窗前,看着窗外,道:“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说完故意停顿片刻。“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
武媚娘念至此,心中一惊,觉得陛下此时命她吟此诗大有深意,便不再念下去。“陛下,奴婢对这诗不熟,后半阙记不太清了。”李世民转身冷笑,“你不知道朕告诉你,下一句是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武媚娘说道:“陛下怎么今日单想起这首诗?陛下若是想看,奴婢这就去藏书阁将《古诗十九首》给陛下找出来翻阅。”说罢,就想要转身出殿。
“站住。”李世民喝到。媚娘身形一顿幽幽转过身来,她甚至不敢抬眼看李世民的眼睛。
李世民: “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会诵不会诵倒不妨碍,会解便可。人都言此诗讲得的是新婚夫妇伤离别之诗。怎么朕今天却从这诗里解出了一位待嫁女思念故人、怨恨未嫁的意味?”
“这,奴婢愚钝,解不出。”
“你愚钝,这三宫六院的后妃宫人里就属你武媚娘是人尖。怕不是解不出,而是不敢解吧。”李世民多希望眼前之人能对他坦诚以待 。
武媚娘突然娇呼:“哎呀!”“做什么?”李世民问道。神色惊恐的武媚娘行至方才自己所研之磨前,用磨石沾水又磨了两下,双膝一跪:“陛下用得是狼毫,使得是歙砚。奴婢头一回侍书,将这上好的贡墨磨得浓淡不均,以至陛下下笔不利,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抬眼一看,武媚娘刚才那几下的确已将磨好的浓淡相宜的墨全然破坏了。看来你还是不愿以真心对朕,那个人,在你心中真的那么重要?武媚娘跪地垂头良久。
李世民道:“王德。”王德迎入,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媚娘和余怒未消的陛下,道:“陛下,有什么吩咐。”李世民一指媚娘:“甘露殿的规矩一点都不懂,带下去,叫春盈好好调教调教。”
王德摆头示意武媚娘出,李世民坐回御案前,脸上还是没有半点笑意。王德道:“陛下,今日可是晋王大喜之日,这么喜庆的日子,陛下您应该高兴才是啊。”李世民闻听此言,片刻,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颔首笑道:“是哦。今日是治儿娶妻的日子。”
“陛下,这王氏玉燕出身名门,端庄贤淑,又是长孙大人所荐,这可是千里挑一的人选。”王德见他喜欢这个话题,便展开说了下去。
“是啊,才貌都是上佳的,难为性格也好。还有啊,王德,他父亲,尤其是舅父都是朕倚重的大臣。治儿一向在宫里长大,外面没人帮衬,这娶了王氏,便好了。的确是件大喜事,王德,你说得不错,朕是应该高兴啊。”李世民也刻意用这件喜事冲淡媚娘带来的不快。
春盈一身尚宫装扮,站在甘露殿偏殿中央,两侧是两排宫女,皆低头垂手而立。媚娘亦一身宫女打扮,立于左侧宫女首位。春盈向众宫女道:“这位武姐姐,识字断文,明大体,原本是陛下的才人,一时屈就在我们这殿里做侍书。王公公专门安排她在陛下批奏折时伺候,身份地位自与你们不同,若是听说谁怠慢了她,小心我不客气。”
众宫女道:“是。春尚宫。”春盈:“各自回去干活吧!” 待众人走后,春盈才露出了小女孩的神态:“武姐姐,我真是不明白,你击鼓一事,原本就该赏的,怎么反而……”
媚娘满怀感激地看着春盈,拉着春盈的手说道:“春盈,谢谢你这么照顾我。陛下赏罚,自有他的道理。只是如今你我上下有别,况且我与其他宫女并没什么不同,刚才你那样一说,反倒会让别人觉得你这个做尚宫的有失公允了。”
春盈握紧媚娘的手争辩道:“什么尚宫不尚宫的,在春盈眼里,武姐姐才是主子。武姐姐放心吧,陛下现在也是一时之气,肯定很快会恢复你的才人身份。”
媚娘听罢,松开了春盈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边往前踱步边说道:“才人也好,美人也罢。媚娘现在一心只想好好做个宫女,其他的什么也不去想。”
春盈疑惑地看着媚娘:“难道这一次不是杨妃娘娘安排武姐姐特意引起陛下注意的么?”
媚娘转身笑笑:“自然不是。你想多了,你忘了疯了的萧婕妤?在后宫这个是非之地争宠,早晚难逃一死。”
春盈叹了口气说道:“唉!只是春盈替姐姐感到不平。你看看那徐昭容,现在是何等地……”
话没说完,媚娘便打断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对了春盈,你要好好珍惜现在陛下赐予你的身份地位,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莫论他人是非,小心叫人抓住了把柄。你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