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红漆木箱的小太监走来。李恪示意两人把东西放在地上,杨长史赶紧拉过一个胡床放在榻前。
李恪坐下道:“母妃……”
杨妃缓缓睁开眼睛见状道:“怎么?东西没送出去?”
李恪摇头:“别提了,去了晋阳宫,别说晋阳妹妹不在宫里,连九弟也被她拐跑了。两人说是去什么新封的文成公主处,都小半天了,看咱们的东西贵重,宫里管事的尚宫不敢接应。这不,白让母亲费心准备,我只好把这些东西又带回来了。”
杨妃抬眼:“文成公主?能出去遛弯就说明好多了。东不东西的,是个心意,主要还是要你探探晋阳,联络联络感情。行了,你们拿下去吧,择日再探。”
李恪上前给杨妃揉肩:“母妃,我住这也有些日子了,怎么很少见父皇到您这来。上次狩猎您没去,回来父亲就叫徐、武二位才人住进了藏书阁,恐怕最近圣眷正浓呢。母妃是不是过于放纵了她们。”
“我这正想事情呢,你倒好,替母亲操心起你父皇的三宫六院来。我问你,你刚提到的文成公主,是不是替晋阳嫁给吐蕃王的那个。”杨妃悄然转移了话题。
李恪点头:“正是,听说是李宗道的闺女,听闻是个识大体的孩子。”
“可见你父皇多么疼晋阳,真是不舍得让她去。”杨妃轻语。
李恪却说得直白:“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嫡出,但凡是先皇后的儿女……”
杨妃起身:“掌嘴,晋阳、李治不是母妃的孩子,还不是你的弟弟妹妹了?还有承乾和泰儿,你父皇最是头疼你们这几个大的各怀心思。承乾是储君,出去的早,与你的感情还谈不上有多深,但其他几个都是你带着玩大的,怎么才几年不见,就生分成这样,况你还是个当兄长的,竟嫉妒起小的来。”
李恪见母亲竟动了真气,赶紧回到:“母妃莫要生气,小心伤身。其实进宫以来,我几次都想去找九弟,只是进宫一事,早就被人盯着,再去招惹九弟,恐被人说伺机拉拢自己的势力。”
杨妃摇头:“旁人的嘴你也管不住,关键是你心里怎么想。只要你念的是亲情,而不是权力。”李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母妃,日头落了,外面凉,要不还上殿里歇着吧。”
说着杨长史与李恪扶杨妃起身,几个小太监们赶紧上来收拾寝具插屏。
夕阳西下三人相携向殿内走去,杨长史看着母子二人交心,眉宇舒展,一丝甜蜜涌上心头。
扉门之后,花圃小院,一副和乐融融的欢声笑语。文成兴之所至,又捧出几种茶具,给几人演示不同茶叶、花朵在各类器皿中冲泡的方式与品相。香气四溢,众人品得津津有味。
李世民看着眼前娇艳如花又落落大方的武媚娘,心中想到:“之前也还当她是寻常女子,不过性格有些过人之处罢了,放到藏书阁研书不过几月,怎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悟出这许多家国天下的大智慧来,朕的儿子们真是个个不及。莫非……”
李世民起身:“媚娘,你随朕到政务堂来,朕有话要问你。”媚娘迎上李世民灼灼其华的目光,抱以一个浅笑。晋阳早已经发挥自己黏人的优势依偎在文成身边,两人有说有笑。李治则端起茶饮,目不转睛地盯着媚娘,神情耐人寻味。
夕阳西下,静谧的甘露殿隐在晚霞之中,王德招呼一些伺候用膳的太监宫女从殿内撤出来。众人端着一些用过的盘盏陆续而出。王德候在殿外。
殿内,媚娘伏案前执笔,李世民伫立背身:“朕诵,你写。”
媚娘蘸墨捻纸:“是。”李世民诵道:“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
媚娘一听,面色一紧。李世民转身:“落笔啊,怎么?没听过吗?”媚娘赶紧提笔挥毫:“东汉班昭《女诫》"妇行"篇。”
李世民继续道:“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
武媚娘边写边接道:“妇女备此德、言、容、工四行,方不致失礼。”
李世民踱至案前凑近看媚娘笔底之字,丝毫不见其紧张凝滞,却仍潇洒大器,肆意磅礴。
李世民语带讥讽:“原来你读过此书啊。”武媚娘抬头仍笑靥如花,道:“自小便背过,但臣妾一直不喜。”
李世民假愠:“不喜?班昭乃自春秋以来第一女史,其人行止庄正,文采飞扬。而这《女诫》也为天下妇人恪守行为之准则,你竟敢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