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05年,大明宫含元殿,含元殿笼罩着落日的余晖,五脊六兽昂首矗立在屋顶上,似乎在守望着大唐的天下。百官位列翔鸾、栖凤二阁,一位银发华服老人蹒跚又坚定地拾阶而上。她是一个女人,一个老女人,身上却穿着九五至尊的冕服。大殿台阶的至高点处,老人略作停留回头四顾,身后是气势磅礴层层叠叠的宫殿群,尽管是垂暮之年,她沧桑而又坚韧的面容却透露着威慑天下的帝王之气。
老人回转身,抬脚入殿,拖曳的华服在她孤单的背影下显得有些沉重,甬道上一排宫灯一个个点亮,宫灯尽头是帝王的宝座。从空中鸟瞰过去,气势恢宏的大明宫森严矗立,大唐不夜城胜景繁华,而这一切宏大美好似海市蜃楼般不真实。老人端坐皇帝宝座,正是君临天下的女帝则天。
当年倾国倾城的美人如今已界耄耋之年,满脸沟壑却不失威严,她的星眸陡然一亮。大殿也霎时灯火通明,中宗李显等诸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太监宫女纷纷鱼贯而入,位列其下。则天女帝内心一阵凄楚:陛下,答应你的事,媚娘做到了,媚娘今天将江山还于李家。
少顷,她抬起右手微微一招,太监附耳上前。则天女帝只道了一个宣字。中宗李显及李氏宗族倏然齐刷刷跪下。女帝内心一阵翻涌:这些人,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太监接过上官婉儿准备好的圣旨,略作迟疑,交于女帝过目,女帝心中有数,嘴角上扬。又一个简单的宣字,太监高声道:“陛下有旨,百年之后,祔庙、归陵、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传位皇三子李显……归乾陵。”文武百官这才一并跪下:“谢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显等人垂头拜伏在地,口中高呼万岁,露出如释重负的面容。唯有一小名阿瞒的皇孙,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排山倒海一般的阵势,而是偷偷微抬起头,望着龙椅上自己的祖母,因为他觉得今天的祖母似乎有些不一样。因而尽管满朝人臣,也就他一人看见则天女帝星眸一盖,光华尽收,陡然滑下一滴泪珠。
一双灵动美目,眸含秋水。眸子的主人正是少女武如意。她顾盼神飞,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又似在寻找什么。这是贞观十一年,后宫大选。太极宫的承天门外,一道道的宫门被打开,经过初选的上百家人子列队整齐(地)走入内庭宫门。武如意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刺眼的阳光让她眯上眼睛,身后是沉重的宫门掩上的声音。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小阿瞒的耳边响起,“贞观十一年,后宫大选,懵懂无知的我带着好奇与兴奋,恐惧与敬畏,人生第一次踏入这神秘莫测的皇宫,却未可知,它与我,我与它,早已天缘注定,痴缠一生。”拽着祖母裙裾的小阿瞒听得入神,他知道祖母的一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这是她第一次亲口讲起有关自己的故事,幸哉,聆听的人竟是自己。
“在我入宫数日前,长安城迎来了一个雷雨天。”
闪电阵阵,雷声隆隆,极速的马蹄声。大雨瓢泼之中,几匹骏马踏雨疾行。马蹄溅起一片泥泞。熙熙攘攘的街市,被大雨浇透,几处低洼处的积水很深。小商小贩匆匆收拾摊子、包裹。各店铺也关起二楼门窗。行人们匆匆撑起避雨工具,或四处寻找屋檐下躲避。一个推着一车斗鸡的小贩,帽檐低压,在三岔路口屋檐下躲雨。帽檐之下,却有着一副清秀但刚毅的面容,气质与小贩颇为不符。
二马当先,四马断后。
马背上还挂着一些刚打来的猎物,一行人显然是狩猎归来。为首的是形貌俊美,气质如兰的皇太子李承乾,他的随从贺兰楚石驭马紧随身侧,自己早已湿透,却一手勒紧缰绳,一手撑伞给主子: “长孙大人已经在东宫等您,说是为了先皇后忌日有事相商。”李承乾点点头:“母后忌日,我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舅父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马行到三岔路口,只见一总角孩童突然从左路蹿出,两人赶紧闪避策马偏右,却恰逢一老妪从右边跌跌撞撞,踉跄而来。太子只好急勒缰绳,骏马昂头嘶鸣。恰在此时,一小贩推一独轮货车,上面有七八只斗鸡闹闹腾腾从斜刺里穿出来,恰好冲着太子马下而来。
贺兰楚石惊呼:“太子小心!”
本已控制不住速度的马顿时惊了,前后跳跃,直将那十几只斗鸡踩得踩,踏得踏,一时雨血混杂,鸡毛乱飞。惊马终将李承乾抛弃重重摔于马下,马腿恰好踏到李承乾左腿,只听一声惨呼,李承乾晕了过去。贺兰楚石一记飞刀将惊马刺翻在地。贺兰翻身下马大喊:“太子!来人呐!把人都给我抓住。”
跟在他们后面十米处的多名随从纷纷下马。众人上前查看太子伤势:“太子殿下……,天啊!”大雨瓢泼之中,贺兰楚石将装扮成小贩的李牧按到在地,雨水浇在他的脸上,只有凛然。老妪和孩童也被护卫按住。
贺兰楚石看太子伤势不妙:“快,进宫禀报陛下。不,先快马去禀报在东宫的长孙大人…… ”两骑快马踏雨而去。
大理寺少卿戴胄负责审理此案,李牧显被毒打,捆在十字架上,身上、脸上满是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