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风影在早上十一点左右到达事务所,门敞开着。
木村见她到来抬头打了声招呼,注意力随即回到桌上的卷宗。风影走到书库里,目光搜寻书架上看得懂的东西,不久便发现角落里整理成一叠的笔记本,拨去灰尘翻开看,是木村先生读书时所作的笔记,看起来已保存了许多年。
风影坐在地上翻看,尽管字迹潦草得可以让她对笔记内容一知半解,但她还是兴趣不减地一页翻过一页,丝毫不察时间的流逝。
“你就这么喜欢这间书库?”
她抬头,木村不知何时站在进门处。
“嗯,很喜欢。”
“很特别的喜好。”
风影转头看四周,缓缓开口。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家跟这里很像,到处都是书,把小小的房间都塞满了。家里大人常在忙自己的事,所以从小一个人就很能自得其乐,虽然书里全是艰深的文字,但还是假装自己看得懂,一页页慢慢看过去,看完一本书就会很有成就感,这样可以和自己玩一整天。有时候困了就枕在厚厚的书上睡觉……”
──琉璃好乖哦!会自己看书了,等以后字懂得越来越多,这些书就通通看得懂罗!
他们还这么说。
“赤羽家的人也念书啊?不、抱歉,这么说太没礼貌。”
风影没答话。
办公室里响起手机铃声,木村走过去接起来。
“……才吃过早餐没多久……哪里饮食不正常?我一向肚子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赤羽小姐在这里,我带她一起过去,知道。”
他挂断电话后朝出了书库的风影说,“千代说和孩子在日野公园野餐,叫我们一块去。”
“是吗?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们──”
“什么打扰?龙也那小子也被叫过去了。唉,放假日也不得间。”
他口中虽这么念道,双手已自动自发地收拾起东西。
两人来到这附近商业区域仅有绿地的日野公园,遍布园内的槭树林已呈现深深浅浅渐层的黄红,与绿意相间。
远远可以看见千代、龙也和一个小女孩坐在铺在树底下草皮上的黄色塑胶布上头。
“叔叔!”佳代一看见木村便兴奋地挥起小手,高兴地蹦蹦跳跳。
“风影,欢迎啊。”千代起身招呼。不像前天梳着包头,她放下略过肩膀半长不短的头发,给人的严肃感顿时少了几分,反而像是女大学生的模样。
与这对母女格格不入,顶着金发、依然一身庞克装扮,看来吊儿啷当的龙也两腿开开坐在地上,一手还拿着佳代的芭比娃娃。
“人到了~那我可以开动了吧?”他问千代,右手已经探进搁在旁边的竹篮里,拿出一块手工特制三明治。
“佳代,这个是风影姐姐喔。”千代跟女儿说。
“姐姐!”她手舞足蹈地欢迎她。
“你好啊。”风影笑着说。
但显然佳代还是比较喜欢叔叔,握着他的手要他坐在旁边。
四个人加上一个小孩同坐在塑胶布上有点挤,吃着三明治的龙也不情愿地移开伸直的腿让出空间。
原来千代平日工作繁忙,把女儿托给保姆照顾,但假日怎么说都要带她出来走走,于是自制了餐点到公园来野餐,欣赏已开始转红的槭叶,又把在街上鬼混的龙也顺道叫来。
“我就说了刚吃早饭还不饿。”木村说。
“你别总是三餐不定时,早晚会把胃搞坏的。”千代唠叨地说。
他们一边逗着可爱的佳代一边聊天吃东西,小孩子就像是天生的开心果,即使严肃如木村的人也一改平日神态换上难得的笑脸。
大伙把千代自制的餐点一扫而空,过了一会佳代凑到妈妈耳朵旁说着悄悄话。
“好啊,那我们一起去。”千代答道,原来女儿想上厕所不好意思大声说,只敢偷偷告诉妈妈。她牵起佳代的手往公园里设立的公厕走去。
她们一离开,木村就起身踱离树下,同时在身上摸出一根烟点燃,解解烟瘾。只留下风影和已大剌剌躺在塑胶布上的龙也在原地。
龙也两手枕在头下,闭着眼睛。
风吹过树梢,高处丛生的掌状槭树叶沙沙作响。抬头眺望,晴朗的天空湛蓝一片,恰好有一架尾端拖曳着白烟的飞机呈一小点缓缓经过蓝天中央,看来就像是一艘拨开海浪激起身后白色浪涛、在无边大海中缓慢前行的船只。
“你找阿励是有什么事?”
风影收回视线。没想到今天龙也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问题。
“喂?没、没有啊,其实──”
“听说你们两个昨天在长叔的店一起吃晚餐?还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对吧?”
看来“长叔”就是事务所楼下定食店的店主,“谈笑风生”这个词大概是他跟龙也形容的。
“如果你是为了公事找阿励,应该在上班时间过来,而不是在休假日还来打扰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