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走到房间中央,拉一把垂在空中的细绳,圆弧形日光灯管亮起。
“真的很不像女孩子的房间耶,那一困木刀是怎么回事?”“没有厕所?这样很不方便吧?”“冬天在这种地方……”不像刚才的拘谨,阿乐小棘七嘴八舌开始评论起来。
“大家还好吗?”理香打开壁橱,朝里头摆得整整齐齐的一堆动物布偶打招呼,“有没有乖乖的?”
风影走到角落的漆木柜前,柜上高高供着两块牌位,彷佛是由上而下俯瞰着房内。牌位前搁着扎成一束些许萎谢的紫色牵牛花,应该是早上从后院篱笆上摘来供奉的,之前理香放在旁边的一只白色小熊玩偶仍在原处。
她伸手摸了摸,柜顶并没有如想象中积上灰尘。
“是森前先生整理的吧。”理香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
“应该是。”风影将花束取下,“他也真有心。”
“说不定是因为听说我们要回来才──”
“不会的,这个家会想念夫人的一定不止我们两个。”
小棘走过来,望着牌位面露疑惑,“那个是……?”
“咦?伊势荒夫?”阿乐看见牌位上的名字,吃惊问道,“难不成你们说的叔父是那个伊势荒夫?”
“你也听过叔叔的事?”理香问。
“如果是那个‘拳枭伊势’当然有听过啊。虽然没亲眼见识过他有多厉害,但听说他的身手在当时无人能敌耶,超帅的!”
“我也听过。”小棘在旁补了一句。
“所以真的是那个伊势?就是风影的师父?”他看风影点点头,“太酷了!难怪你的功夫这么好!”
“风影可是伊势叔叔的得意门生喔!”理香说。
小棘语带迟疑,“不过他不是行踪不明吗?怎么……”
“叔叔的牌位可是我做的。”理香一脸骄傲,“这样就好像他还在我们身边一样,对吧风影?”
“他死了吗?”小棘又问,风影看向理香。
“嗯,死了。”理香语气依然开朗。
原本还想追问的小棘被阿乐悄悄使眼色制止,表情有些不悦地回瞪一眼。
也难怪他们会感到讶异。夫人的牌位,牌身连同底座皆是上等木材制作,字以金漆写上、笔法秀丽端庄,多年过去在勤于拂拭下木质色泽依然光亮。相比之下叔父的牌位则完全像是小孩子的美劳作品,简单的一块长木头,漆上的黑色水彩已褪成深灰色,用黄色水彩写上的“伊势荒夫”几个字迹歪歪扭扭。并非是当年中学一年级的理香字写得不好,而是那时她的手不听使唤、颤抖得太厉害了。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但那时的情景依然深深印在风影的脑海中。
她拉开柜子抽屉取出一束线香。
“那个……不介意的话让我们两个也上个香好吗?”阿乐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搔搔头。
“当然。”风影用打火机点燃线香,一人各分几支。
“夫人、叔父,黑泽家的阿乐和小棘来看你们了。”风影朝牌位说道,旁边的理香已闭上眼睛,神情专注,口中念念有词。持香在胸前的双手、一手轻触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她是在告诉夫人东西失而复得的始末吧。
风影举起香,在心中默祷。
……夫人、伊势叔父,抱歉这么久都没来看你们。我和理香在黑泽家过得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们,看阿乐和小棘今天还特地陪我们回来就知道了,请不必担心。小棘她长得比较像母亲,所以和夫人不是很相像,理香因为比较像您,所以也有点神似白原先生,也越来越漂亮了。
叔父,我原谅了草洼先生,您应该也会同意我这么做吧?您说过“没有无法原谅的仇恨”,所以我决定把它放下。我是不是又长大成熟了一点?
请您们两位在天之灵继续守护我和理香,我也会尽我所能地保护她,绝不会辜负您们的期待……
接过其它人手中的香,插到供在柜上的两个小型香炉内,接着他们合掌拜了拜。
晚风徐徐吹入屋内,蝉鸣声好像又更响亮了。四人在地板上坐下,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不过那个组长夫人倒比我想的要年轻,”小棘说,“跟赤羽组长搭不太上。”
“而且也比想象中要来得亲切。”阿乐接口。
“别被她给骗了!”理香噘起小嘴,“她的真面目很可怕的!”
“我们都知道啦,所以这样才更恐怖啊,那种亲切的嘴脸,看起来心机很重。”小棘说。
“就是啊,你们两个真可怜,”阿乐附和,“所以比起来还是待在我们家好得多了,对吧?”
一听就知道是在试探她们。
阿乐见她们不答,“你们还在生气?”
“没有啊。”理香似乎是言不由衷地说,左手下意识摸着胸前的玉佩。
“那你们不会想搬回来吧?”
“嗯……”理香作出认真考虑状。风影很清楚其实她是绝对不会愿意回来家里的,不过还是想矜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