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尔离开后,整个厢房越发寂静,可以听见针落的空气里漂浮着异常不安的因子。莲心觉得心累至极,转身欲朝床榻走去,却被身后静立多时的莲倾吓了一跳,稳住身形,莲心抬眸望去,只见早已恢复一片淡然的莲倾,深邃的眼底满是莫测的光芒,似平静的湖面,无波无澜。
然此刻越是平静,便越是令莲心惊心。
“你知道了?”突然莫名其妙的一句问话,叫极力镇定的莲心浑身一震,她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的问出,连一个试探都没有。
已经完全不屑于隐藏了吗?
莲心稳了稳心神,状似没听懂一般,回问道:“知道什么?”
刚才是她太冲动,冷静后发觉此刻还不是与对方摊牌的时候,她得先稳住对方。
深邃的眸子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地面,一道厉芒一晃而过,快如闪电。微敛的眼眸不曾泄露半点心思,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没什么,地面脏了我去唤她们来清理。”
耳边听见已然远去的脚步声,莲心倏地松了一大口气,殊不知她此刻完全放松的模样全然落进一双幽深的眼眸,莲倾本已离去,却又折了回来,清冷的声音似地狱里蹿出的幽冥,令莲心心神一颤。
“忘了说,你那个叫若尔的丫鬟方才似乎伤得不轻,现在叫她来打扫屋子应该没有问题吧?”
莲心极力稳住发颤的声线,似没事人一般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她可以。”
莲倾笑了笑,清清淡淡的笑声又令莲心的心猛地颤了两颤,莲倾敛了笑,看着眼前垂着头的女子,似话家常一般补充道
“那就好,我还担心这样的小事她做不来呢,既然这样那就把她唤来吧。”
耳边再次传来的脚步声令莲心紧崩的心神骤然松懈,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一想到那人话里的深意,莲心便一阵胆寒,他这是不放过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呢,莲倾你永远知道如何拿捏我的‘三寸’,可是这样的你只会叫我越发恐惧,纵然我们都在装作不懂,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但已经成为事实的,任你我谁也无法改变,而这样的我们又能走多远?
若尔再次被叫了进来,一面动作麻利地清理着地面,一面用余光扫视着床榻上的莲心,她很担心刚才有些魔怔的公子有没有对主子怎样,她早已知道公子对主子的心思,可是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是个旁观者纵然一切看得分明,依然无法说出里面的对错,或许本就没有对错。
莲心回头便看见地面早已恢复了明净,而若尔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她,于是淡淡地问道
“怎么了?”
若尔动了动朱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你没怎么吧?”
莲心闻言猛地坐起,看着她不言不语,清澈的明眸里隐有波动。
“你知道了?”
若尔慢慢低下了头,她知道主子所指什么,可是她却不知如何开口,说她一早就知道,还是说她看着他们纠葛却无力阻止,这一切如今说来又有何意义。
空气里传来一声轻叹,落在人的心头,无比厚重。
“你先去忙其它的吧?”莲心一面起身,一面补充道
“把我的外衣拿来,我想去府里的后花园逛逛,再若不看,花儿要谢了。”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清澈的眼底里划过一丝明媚,这是近日里的第一抹艳阳。
莲心换好衣物,径直走向府里的后花园,石子小道两旁的花圃里只剩下光秃的枝桠,土壤里埋了一半的落红,渐渐失去了颜色,孕育着来年的春泥里定会开出另一片火红。
秋风掠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一片片飘远,莲心紧了紧衣领,慢慢地朝前面走去,一路上尽是残枝败叶,也没有令她陡然开朗的心境落下一丝阴霾,好久都没有这么好好地看看府里的花草了,有多久了?莲心偏头想了想,五年啊,原来竟有这么久了。
莲心在人工湖旁的亭子里坐了下来,落在水面的眸光渐渐荡漾开来,思绪也跟着水纹无声远去。
“心儿你知道什么叫做天下大义吗?”艳丽绝色的女子抱着怀里还未长开的女娃问道。
“娘,心儿不懂。”小小的女娃声音糯糯的,似乎还带了些畏惧。
女子收回远眺的眸光,注视着怀里的女娃语重心长道
“天下大义,取一个‘大’字,是为众,是为万物,是为更多的人,这里边的舍小取大,便可谓‘义’。心儿当‘小我’和‘大义’发生冲突时,我们要做的是舍弃‘小我’,成就‘大义’。你懂了吗?”
女娃显然被女子严肃的面容震慑到了,懵懵懂懂的眼神充满惧意。
“心儿不太懂。”女娃瞟了一眼女子的神情,最终糯糯地说出了心里的实话。
女子看着女娃闪烁的小眼神,微微叹了口气,“不懂没关系,以后你会懂的。”
天下大义,莲心如此想着,不知不觉中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竟流下了眼泪,泪花很快被秋风风干,莲心又坐了一会儿,正欲离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