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雪瑶刚走上楼道,大太太哀泣的声音立即清晰传来,“康儿,为娘求求你快把药吃了吧,为娘老人,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与惊吓,你今天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一定会随你而去,我知道这么突然地让你成亲,事先没有跟你商量,让你一时难以接受,可知儿莫若母,我就是知道跟你商量后,这亲一定结不成,所以才赶鸭子上架,逼着你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娘向你保证,你见到龙珠后一定会喜欢上她的,我跟她母亲打小一起长大,为人品性我清楚得很,虽然只是小时候见过她一眼,但那时候的她就跟她母亲长得,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所以我断定她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从她不嫌弃你这副病弱的身子,马上答应嫁过来,就足以说明她的贤淑与善良,把这样的人送到你身边,娘走得才能安心,儿呀,娘真的老了,不能再当你的保护伞了,说不定哪天突然就走了,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帮助我,又真心疼爱你的人,可以把你的身体无微不至地照顾好,这样你就能痊愈,就能有个健康活跃的身体,我也就能瞑目了。”大太太说得声泪俱下,现场也跟着一阵唏嘘声。玉雪瑶这才发现房门外人头攒动,好像送葬的队伍一般,弥漫着一片愁云惨淡的气氛,接下来听到的话,让她明白这些人的愁绪为何而来。
“娘,孩儿也恳求你,放手让我走吧,这么多年拖着这副残缺不全的身子,苟延残喘的活着,我痛苦,你比我更痛苦,每次看到你为了我的病情焦急痛哭的时候,我都恨自己,为什么狠不下心来,干脆地离去,那样你也许当时会很崩溃、很痛苦,但总好过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在担惊受怕中忍受着煎熬,每次庆幸我醒来,却又担心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复发,在这种恐惧与绝望中等待死亡的到来,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让我们一起有个了断。”声音来源于背靠床头而坐的白衣男子,他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看起来是如此的孱弱,他定是忍受着莫大的悲痛与不舍说出这番话。
“不许你胡说,谁说没有希望了,只要你按照黄大夫的方法进行调养,会有健康的一天,为娘不许你有轻生的念头,也不允许你这么消沉下去,我们一起努力、坚持了这么久,忍受了这么多年的病痛与折磨,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否则你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你自己。”大太太激动地抓紧他的手,仿佛一松手他就会灰飞烟灭似的,是的,她心里惶恐不安,因为她强烈感觉到,这一次,他当真了,比前面任何一次求死的心,更加坚决。
“娘,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要是黄大夫的方法真的能使我痊愈,还用等到现在吗,十五年了,我已经把它当成我身体的一部分了,我根本不相信有人能把它从我身上抽走,所以,更别跟我提什么成亲的事情,你是嫌我还不够内疚、自责吗? 我这个样子,哪个女人跟了我,就是自掘坟墓跳进去当个活死人。”霍祺康凄然一笑,自我嘲讽道。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让大太太彻底绝望,她知道她今天唤不回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她再也挽留不住她宝贝的儿子了,她的心一下子清明了。
“你果真如此决绝?真忍心让我这个黑发人送白发人?要是我不让你成这个亲,事情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大太太决然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抱着最后的希望再问一次。
“孩儿心意已决,与成不成亲没有任何关系,还望母亲大人成全,孩儿不孝,不能在身边伺候,但求不再成为您的负担,愿来生,上天能够垂怜,还我一副强健的体魄,再把我送回到您身边,承欢膝下。”说完这最后的诀别,霍祺康突然回光返照,满脸泪光却带着释然的微笑,从容地步下床,跪在大太太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大太太转过身子,不再看他苍白且平静的脸,多看一眼,她心里就会多刻一道伤痕,对他就会多一份的留恋与不舍。好不容易狠下的决心,说不定就会在这一眼中彻底崩溃瓦解。
玉雪瑶第一次遇见这种场景,心里除了悲痛还有气恼,她记得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蝼蚁尚且偷生”,她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男人却一心求死,她记得霍祺瑞跟她提过,他大哥身体不好,那就有病治病,干嘛要寻死呢?就算是不治之症,也有发生奇迹的时候,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
一转身,玉雪瑶看见身后,站着两个跟她一样在窗外偷听的人,一男一女,男的鬓角斑白,此刻正老泪纵横的咬着自己的拳头,不让呜咽之声传入他人之耳,女的仪态万方,脸上略显哀伤,一手抚着身边的男子,一手轻抚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再看向满室抚泪低泣的仆人,玉雪瑶心中的气愤更甚了,简直要将这个男人千刀万剐,才足以让她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