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文侯府,一进门,文侯便命人给我洗沐。文侯府中也有不少家妓,只怕是招待太子用的,我洗完了澡,在下身围了块毛巾刚走出内室,一个女子捧着一套新战袍笑嘻嘻地道:“楚将军,请更衣。”
我接过战袍,顺口道:“谢谢。”
她淡淡笑着,站在一边看着我,似乎我说了句“谢谢”让她觉得好笑。我正光着个膀子,见她仍没有出去的意思,有些尴尬地道:“小……姐,请出去一下好吗?我要换衣服了。”
她抿嘴“吃”地一笑,低声道:“楚将军,不用我给您更衣吗?”
我面红耳赤地道:“不用了,谢谢。”
大概我夹七夹八地说得语无伦次,她又笑了笑,走出门去。到门口时,她又转过头道:“楚将军,我叫轻红,有事你叫我啊。”
等她走出去,我才松了口气。在高鹫城里,和苏纹月度过的最后一夜一直像我心头的一道伤口,时不时让我感到疼痛,看到这个女子时,方才我又突然想起了那个让人心碎的夜晚。
穿好衣服,我推开门刚要出去,轻红正站在门口,见我出来,她有点怯生生地道:“楚将军。”
我转过头道:“还有什么事?”
“你的头发……”
她比画着头发,我洗过澡后头发也是胡乱挽了个发髻,大概很乱。我道:“算了,就这样吧。”
我正要走,轻红却拉住我的衣角道:“楚将军,您让我梳一下吧,不然大人会责罚我的。”
她说得楚楚可怜,我叹了口气道:“好吧,快一点啊。”
因为常年戴着盔,头发也粗糙干硬。轻红拉着我坐到台前,解下桌上一块布,露出一面大铜镜。这等坐在梳妆台前我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局促,她解开我的发髻给我梳理着。她的手指纤细柔和,按摩着我的头皮时,说不出的舒服。她大概也做惯了,弄得很快,发髻也梳理得一丝不乱,比我以前自己胡乱弄的要好看得多。等她弄好,我笑了笑道:“谢谢你了。”
她又抿嘴一笑道:“楚将军,您不要这么客气,我是个下人……”
我不等她说完,大声道:“你不是下人!”
她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激动。我站起身,看着她道:“你和我一样,都是一样的人。不仅是你和我,还有所有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失态,抛下她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当初南征时听得共和军宣称以人为尚,号称所有人生来平等,那时也知道这只是一句空话,但是心底却隐隐觉得并非没有道理。
如果那时武侯也这样想,那就不会定下食人之议了吧。我看着天空,已近黄昏,西边一片血红。远远望去,郊天塔也如一柄短剑,带着刺骨的寒意。
文侯这个宴会极为隆重,端茶送水的下人川流不息。太子和二太子都来了,二太子对这种醉生梦死的场合看来不甚看得惯,不时皱着眉头,太子却是如鱼得水,不时和文侯府中的家妓与招来的歌妓们打情骂俏,似乎两个月前的大婚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大概也已忘了我是什么人,当文侯把我介绍给他时,他还寒暄了两句便又和一个歌妓讨论丝弦之道。
我侍立在文侯身边,也觉得芒刺在背,如坐针毡,文侯倒是和太子两人谈得火热,尽说些吹拉弹唱醇酒女人的乐事,仿佛将即将来临的大战都扔在脑后了。如果有不知情的人看到此时的文侯,定会觉得那是个佞臣,对此战也定会大失所望。我站在一边正觉得难受,忽然有人叫道:“哇,楚将军!你也来了!”
这是个孩子的声音,太子站起来道:“小弟,你怎么也来了?”
那是小王子。他也穿着一身新衣,现在长了一岁,今年该十三了,个头又高了许多,几乎已要与我等身相齐。他头上戴着个束发金冠,极是华丽,向太子行了个礼道:“大哥,我姐姐非要我陪她们来。”
太子笑道:“郡主也来了?”他的话里不知是什么味,大概觉得有女眷在这里不好放浪形骸地玩乐。小王子道:“是啊。你看,她们来了。”
周围的人突然都静了下来,从楼上走下来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衣着一模一样,年纪也相仿,生得都很美,不过一个看上去很柔弱,另一个眉宇间却带着英气,倒似一柄出鞘的快刀。那两个女子到了太子跟前,敛衽一礼道:“殿下,微臣有礼。”
太子微笑着道:“两位郡主,请随便吧。”这里虽是文侯的府第,他倒更像是个主人。我也不敢多看,正垂下眼睑,却听得一个女子道:“这位想必是楚休红将军?”
我站直了行了一礼道:“末将正是楚休红。”问话的是那个颇有英气的女子,她两眼明亮至极,眉目间依稀有武侯的面貌在,想必正是武侯的遗孤。只是不知道小王子为什么称她为“姐姐”,而且武侯有两个女儿的话,不知哪个的夫婿才能袭爵。
文侯在一边道:“郡主,楚将军是帝国后起之秀,乃是栋梁之材,今年二十有二。”
她淡淡一笑道:“我也听得楚将军的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