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到了宜南县城,我们坐上去南昌的长途班车。还好,我一路上没有晕车。然后我们挤上经过浙江富安的火车。我在县城读过高中,只见识了县城的世面,可惜我去年高考落榜,没有像柳青那样考上大学,因而没有机会到更远的地方开开眼界,坐火车还是我平生第一次呢。现在虽然已过了春运,但乘客仍然很多,他们大多数是打工的。我们三人都只买到站票。虽然是大白天,但车厢里仍然是“黑夜”。车厢里人满为患,真个是水泄不通。车厢里的空气变得浑浊不堪,汗臭混和着香烟呛人的气味,似乎凝固在这浓烈的煤燃烧的气味中,再加上货车单调、震耳的咔嚓声,我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我浑身渗出一层细汗,湿透的内衣粘在我身上,难受死了。一股力量倔强地把我胃里的食物往上挤,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粗鲁地把我胃里的食物掏出来,我只得拼命地咽着口水,想用口水堵住往上挤的力量,但这无疑是蝼蚁撼大树,无济于事。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大,不断冲击着咽喉,我忙掏出手帕堵住嘴。这时,我的脑袋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起来,整个身子像散了架子,连抬眼皮的力都没有了,呈现在我眼前的是模糊不清的晃动和旋转,还发出轻微的嘤嘤嗡嗡的声音。我只好把沉重得让我支撑不住的头放在我的同伴王彩凤的肩上,继而整个身躯都压在这位比我大十岁的妇女身上。不久,王彩凤吃力地用一只手扶着我转过身,看见我难受的样子,吃了一惊:“你晕车了?这可怎么办呢?水娥,快来帮扶着杨兰。”这时,一股麻辣得令人作呕的食物终于冲出了我的咽喉,我下意识地弯下腰低下头。“呕”的一声,一滩食物涌在了手帕上。我耳边响起了水娥和彩凤姐的声音:“这位师傅请让一下。”“这位大婶,请让一下,她晕车,吐了。”我让她们俩艰难地推着,尖到车窗边。一道刺眼的光线是我一时睁不开眼,一股清新的犹如甘泉一般的风迎面扑来,我又堵不住自己的嘴了,挤在喉咙口的食物又被这股强大的力量一挤,冲出嘴,吐在了车外,我随手丢掉手帕。胃里的食物几乎都吐光了,胃里空荡荡的,我打开一直用手提着的旅行袋,抽出一大瓶健力宝瓶装着的凉开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漱口,又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再把健力宝塞进旅行袋里。这时,整个人精神多了,好像一个扔掉担子的挑夫,一时间轻飘飘的,感觉要飞。
“杨兰,这位阿姨答应你挤在她身边,靠着车窗,这样,你就不用怕晕车了。”彩凤姐笑着指了指坐在车窗的一位四十来岁的胖妇女说。“这位姑娘,你会晕车,就到这里挤一下吧。再过半个小时,我下车你就坐我的座位吧。”胖妇女挪动了一下身子,给我让出巴掌大的座位。我感激地朝胖妇女笑了笑,说:“那太谢谢你了,谢谢!”我就挤在她身边。等这位好心人下了车,我们把我们的行李放在我身边看着,好让水娥和彩凤安心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