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的乘务员发着毯子,虽然只是2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但作为夜间的航班,可没人会愿意欣赏夜晚窗外黑漆漆的风景,有这个闲工夫,倒不如选择睡觉。抱着这个想法,短短时间内,机舱内已经卧倒大半。除了个别细碎的交谈声,这个旅程显得单调而平静。
身旁的陆绮盖着毯子,带着黑色的眼罩靠在座位上修养身心,而他就像个另类一样盯着那漆黑的云层,没有睡意。
他的手垂在椅子两侧,碰触到了兜里硬硬的物体,那就是他带走的唯一的行李。他把它放置在手心,经过这么多年,它已经很旧很残破,连油彩都全数褪尽,但它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取卵人心怎么变化,那个小泥人始终笑得嘶哑咧嘴,没心没肺。那抹笑,看久了,却凝结成讽刺。
它在笑,时光带走了一切。
它在笑,你错过了一切。
它在笑,你始终是个庸人。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孩温婉犹豫的面容,她说:“卓轻予,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她的这个问题,是早该问的。也是所有人最该问的问题。可是他们心里都有一个答案,无论是真是假,他们都深信的答案。
所以,没有人问。
她问:“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她的眼中有期许,有不安,也有没有掩饰干净的怨恨。
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出尔反尔,逃避责任,寻求解脱。而真相呢?
卓轻予还记得那一夜的雨,在别的国度下的雨。
漆黑的夜里,那雨滴裹挟着风,冷冷坠落,他整齐的西装被这场雨搞得狼狈不堪,比他的行头还要狼狈的,是他的思绪。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几天前离开时还笑着和他打趣的人,说着“轻予你以后就是有家室的人了。”的那个人,现在却会在这样漆黑寒冷的夜晚,孤独地守着他的病床,被疼痛折磨得彻夜难眠。
他赶到的时候,风起的很大,呼呼得响着,仿佛大自然呼啸的呐喊。病房里的窗帘被风带起,一下下地击打着白苍苍的墙壁,飘洒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半个地面。他冲上前一把关上窗,张牙舞爪的窗帘瞬间平了性子,一派驯服地贴在玻璃上。
这个室内,再没有风,再没有雨,只是那惨烈的叫声仍在持续。病床上的那个人面色苍白如纸,痛得额头上全是冷汗,不停在床上翻滚,却还咬着牙齿压抑着自己的叫喊。顾申似乎已经不是那个骄傲的顾申,他现在的样子只让人同情。一个高瘦的护士敲门进来打止痛针和镇定剂,于是他便有片刻的安静。
“阿申,是我。”
“轻予……”顾申直起身子,苍白的嘴唇牵动,很艰难地叫着他的名字,“你、来了……”
我来了。可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他看着好友虚弱痛苦的脸,只能握住他发汗的手,“阿申,我会陪着你。”
“你为什么要来……”顾申甩开他的手,“你不是回去订婚吗?你来做什么……”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要赶我走吗?”
“我……为什么要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顾申无力地垂下头,乱发遮住他精致的眉眼,指甲深陷在白色的床单里,
卓轻予牵动嘴角,努力露出一丝笑容,语调轻柔:“阿申,我像是那种会笑话你的人吗?”
“……可是,我现在很丢人。”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揭开被子,露出那只包着绷带的腿和腰腹,他绽开一抹笑,如白莲般纯净,“你看……轻予,我从未这么丢人过……”
那笑容灼伤了看者的眼睛,卓轻予伸手帮他拉上白色的被子,掰开那骨节泛白的手,“无论怎么样也好,你都是顾申。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认识的最了不起的人。”
“对,我是顾申,我是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顾申。哈、哈,卓轻予,你也有承认我比你强的时候……”顾申大喘着气,眼睛透亮。
“你一直比我强。”
“哈、哈,说的也是……她怎么样?”
这个她,不言而喻。
“她当然很好,比你好得多。”他当时是有些生气的吧!如果不是因为她,阿申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就好。”
他照顾了顾申一个晚上没有合眼。药效过后便是难捱的疼痛,彻夜难眠,顾申那副惨绝的模样让他好几次不忍心去看。
之后,两人互相扶持着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此后的人生会起了这么大的转折,从这一刻起,爱和恨,友谊和情人再也不一样。
那个夜晚的情景,即使是此刻都是历历在目。
世事变化,现在坐在他身边的人,却换作了他最爱的玫瑰花。微微一笑,抿去一切恩仇,卓轻予收好泥人。就在此时,他听到乘务员悦耳的提示广播,“……本次航程已经结束,请各位旅客……”
原来在他短暂的回忆中,这两个小时的旅程也就此结束。
两个人走出机场的时候天已经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