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最近过得很不好。
随着教会那位的到来,璃氏内部争端也愈发激烈,原本站在自己这边的族内长老也因教会的缘故而弃自己而去。直到被迫对外宣称将要立下继承人,他才确实认识到——无论是族长的位置还是国王的权柄都已不属于自己了。最令他动摇的是——现在的边璃王国已不再是自己当权时的那个国度。
安德森国王在位之时,边璃王国仍是那个疆域不足如今三分之一的小王国。秉持着不与人交战也不加入战端的和平政策,数十年间虽然未有发展却也使得人民生活平静。平静之下难免有野心之人对其生出不满,逐渐有人讽刺这种“龟缩”政策,而将这种负面言论扩大的——便是安德森的亲弟弟弗拉莫。
若说感到失望倒也没有,他早便知道弟弟是怎样的人,这一切的过错皆在无法狠下心来斩草除根的自己。因自己的一时优柔寡断,这个虽不强大却也平静地延续了千年的国家或许会就这么葬送在他手里。每当想到此处,他便无法面对族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再出去,除了妻子的探望对其他人一概视而不见。弗拉莫也乐得如此,趁着这段时间将与安德森有关的派系连根拔起。
在这般忏悔般的禁闭中,这一日有下人敲响了这沉寂了近月的房门。
“进来吧。”
下人听到这道声音缓缓推开门。他们是亲眼看着此人从国王宝座上跌落下来的,往日那高傲而充满自信的声音如今少了几分生气,令得这下人心头不禁有些不忍。双手呈上一封灰黄信封,下人便退出了房间。
安德森瞥了信封一眼,低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事到如今...还有谁会给自己写信?
“楚...茫?”安德森不解地偏着头,显然不知道此人是谁,皱眉间从信封中拿出信纸,开口缓缓读起来。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再无法保持平静,仅仅片刻那处变不惊的国王已经消失不见,额角满是冷汗,愤怒间想要嘶吼,却又怕被人听到,只得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无声无息化为了粉末。眼角抽搐间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在心底呐喊着:“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这蠢货...!”
翌日,弗拉莫敲响了这扇房门。
即使早有准备,当他看到静立在大殿中央翻看着羊皮书的红衣老者时依旧震惊了。
老者神态安详地站立在那里,便仿佛天地中心一般,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虽然并不明亮,却有一股柔和,将周围的一切都衬托得暗淡无声。随着光芒的逸散,安德森能感觉到自己原本浮躁的心都随之静了下来,整个大殿只剩下老者安详的神情和细微的书页翻动声。当注意到安德森的到来而停下翻页之时,这神奇的一幕方才消失。老者停下翻书的动作之时,在场的三人方才再次感受到外界的喧嚣。便仿佛宁静的山谷里呼啸而来的山洪,那突如其来的改变令得三人从呆愣的状态中转醒。
主教将书卷收回衣内,表情也不再祥和。充满威严的目光扫过安德森和弗拉莫的脸,旋即将目光落在安德森身上,道:“安德森国王,今日我来只为教会与边璃王国合作之事。”
弗拉莫脸皮抽了抽,心中暗道难道那位骑士没有把此事报告给主教听?
安德森眉头一皱,躬身道:“主教大人,此事现在已经全权交付给了弗拉莫代理。”
璃弗拉莫适时插嘴道:“主教大人,此事是由我负责和诺拉尔大人商谈。”
话音落下,弗拉莫满脸疑惑地看了白袍骑士一眼,却见白袍骑士只是冷着脸,既没有因自己稍微越线而感到愤怒,也没有指示自己该如何应对。
主教面无表情地看了安德森一眼,也不回应安德森和弗拉莫的说明,跳过这个话题道:“我还会在此地停留几日。”
安德森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以教徒的方式行礼道:“恭迎主教大人驾临。”
既没有交待本该商谈之事,也没有谈及边璃王国的王位易主,主教只是在这大殿与安德森见了一面,短短交谈几句便要转身离去。白袍骑士开口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主教开口道:“诺拉尔,你留下处理合作之事。”
诺拉尔拢了拢白袍,应允道:“是,大人。”
“对了。”主教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再度道:“听说...你儿子将要迎娶安德森国王的女儿?”
诺拉尔一愣,心道这等小事怎么会被主教知道,恭敬道:“是的,主教大人。”
主教微微一笑,说出了让在场三人皆目瞪口呆的一句话。
“这桩婚事推了,她...只能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