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四月十九,晴,蓝鲤,花府。
空荡荡的茉莉园里,一片寂静,悄无声息,绿藤缠绕的秋千树下,多添了一张大灰色的镂空藤椅,并排着靠在那张铺着棕色软毡的躺椅旁,共同沐浴在暖色的阳光下,反射出丝丝柔和的色泽,远远地望去,就像两个亲密交谈的好友,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窃窃地说着私语。
走近一点,便可看见一袭深黑色的沾染着枯叶和灰尘的衣角,飘飘地摊了开来,悄悄地掩盖着椅子的前脚,也不知是风力太过微小,还是衣服太过沉重,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垂在地上,仿佛被丢弃的破布一般,惹人无限哀伤。
如果只是从侧面看去,可能会误以为那只是一匹被遗望的锦缎,没有一丝生机,但若是再仔细一点,四十五度转个弯的话,沿着衣摆耐心地往上看去,便可以看到那个闭着双眼,胡子拉碴,脸色憔悴的中年男人。
只见他时不时轻轻摇着躺椅,身子随着微微的起伏而吱吱吱地一上一下,干涸的嘴唇间或缓缓地翕动着,仿佛在呢喃着什么,却让人不知其清醒与否,更不知他在传达着何种意思。
“将军,该吃药了!”身穿一袭素白色粗布麻衣,发间轻别一枝白色假花,脚蹬一双黑色棉布鞋,手端一张盛着药碗和汤匙托盘的织锦,静静地走到花言昭跟前,敛眉将东西搁在石桌上,伸手探了探他稍显灼热的额头,低低地唤道,“四公子嘱咐了,让您一定要把这药给吃了!将军,请保重身体,小姐,她不希望看到您这样……”
见花言昭只是微微地眨了眨眼皮,便没有了其他的动作,织锦轻轻叹了口气,遂转身走到石凳前坐下,抬眼望了望不远处那茂密盛开着的星星点点的纯白色碎花,小声地说道,“将军,茉莉花已经全开了,过不了几天就要凋谢,可是我们居然谁都没有心情去欣赏她们的美好,只能眼睁睁地让她们遗憾地随风逝去……如果小姐还在,一定会说我们暴殄天物的,毕竟,是她亲自洒下的种子,却不曾看见她们盛开怒放的模样就……所以,您……”
“种花的人已经不在,空留留着也毫无用处!还不如放她们去那里陪着语儿更好!”蓦地睁开双眼,冷冷地打断织锦未说完的话,刺目的眼光让本就酸痛的眼睛越发如针扎般难受,花言昭紧紧地眯着双眼,懒懒地从椅靠上起了身,视线模糊地摸索着找到石桌上的那碗黑糊糊的伤寒药,随意地扔掉勺子,如酗酒一般,狂乱地将碗里的液体一饮而尽,残汁水渍零散地粘在他的胡子上,在太阳底下若隐若现地闪烁着晶莹的亮光。
“马上去挖了她们,送到语儿的坟前……”咚地一声将碗重重地搁在石桌上,花言昭扑通一声又倒在了躺椅上,再次颓废地闭上眼睛,缓缓地摇着椅子,声音沙哑,再没有往日的中气与活力,“我可爱贴心的语儿,还那么年幼,就独自一人长眠在黑暗之中,她心里一定很害怕很孤单,我们不能陪着她,总要有随她而去的东西……”
“将军……”心惊地看着花言昭眼角划过的那两行浑浊的眼泪,织锦怔怔地伸出了右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说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是怯怯地收回了手,低头隐忍地咬了咬唇,眼眸晶莹地望着脚尖,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一袭白衣的花轻尘提着竹篓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紧紧跟着同样一袭白衣,却低头不语的冥洛星。
“四公子,八公主……”轻微的脚步声唤回了织锦的思绪,她抬头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二人,咻地一下站了起来,盈盈地弯了弯腰。
“爹爹,您不可以这样说话!”微微地冲织锦点点头,花轻尘大步走到花言昭跟前,随意地将装满草药的竹篓放在石桌上,低头无奈地俯视着眼前即便整个人都被温暖的阳光笼罩却依旧一身阴霾的男人,清澈如玉的好听嗓音裹上了层层湿润的气息,带着些许暗哑,“您此话一出,难道是在暗示谁应该下去陪着语儿麽?夜?织锦?缠·绵?星儿?我?还是您?”
“四公子……”
“轻尘……”
织锦和冥洛星闻言,不由得一怔,纷纷惊愕地看着花轻尘,不知所措。
“我……”花轻尘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花言昭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严重不合理的胡话,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极力躲避阳光的双眸也渐渐睁了开来,遂努力瞪大眼睛,迎着耀眼的光芒仰视那个逆着光线而站的挺拔身影,动了动干燥的嘴唇,愧疚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看到花言昭总算有了除却伤心悲恸以外其他的情感,花轻尘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遂急急打断他的话,弯腰半坐在花解语常坐的那张躺椅上,紧紧地抓住花言昭的左手,用力地握了握,低低地说道,“爹爹,谨言慎行一直是您的至理名言,小时候,您曾经教导过我们: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要轻易说狠话,那时人并不理智;高兴的时候绝对不可随便给承诺,那时人更不理智。这些年来我一直谨记在心,从来不敢忘记。”
“尘儿……”仿佛知道了花轻尘接下来会说什么,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