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花如雪,暖玉河上,水波粼粼,游船画舫随意地左右停泊着,画舫上丝竹之声不绝,偶尔有文人一时兴起,即兴作诗一首,还会赢得附近船只中其他人的称赞之声。
若说锦云镇上的锦云江倾注了舞女歌姬们的脂粉香水,这暖玉河中流淌的便是文人骚客们的笔墨才思。宽阔的河道两岸,没有如其他地方那般种上垂柳绿树。大簇大簇的粉色花朵垂落在河岸边,幽幽的香气飘散在河上,顺着河水飘出去好远,微风一个,花团晃动,垂丝海棠的花瓣飘落在水上,分外的美丽。
靠在东岸码头上的那艘最大的画舫里,有彩衣的婢子来回穿梭着,她们捧着点点珠玉,一件又一件的绫罗绸缎晃眼而过,香衣鬓角在帘子边一晃而过,随即消失不见,空留下一抹脂粉香气,久久不能散去。
那是暖玉河上著名的素月坊,舫中美人歌姬无数,甚至有来自南泽水郡的魅女,只要你出得起价,就能在这里找到你想要找的姑娘。
素月坊中的姑娘,多是卖艺不卖身的,她们要么能歌善舞,要么精通琴棋书画,甚至有身怀武艺一身侠气的潇洒女子。每每花朝节已过,姑娘们便打扮得花枝招展,泊在这暖玉河边,等着豪门商贾的贵公子们前来相邀,一起游湖。
“海棠姑娘,别来无恙。”清冷的声音响起,斜倚在软榻上的娇媚女子原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这声音却是一惊,她猛地从榻上坐起,在看到站在门口的青衣公子时,脸上的惊异一扫而空。
“颜公子,又来了啊,今天是想听小曲呢?还是想看歌舞啊?”海棠缓缓站了起来,这个时辰她本是不接客的,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未施粉黛的清秀脸上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自从三年前颜正入狱之后,颜瞬清差不多每个月都要过来,来了便点名了要海棠作陪,久而久之,连老鸨都习惯了,颜瞬清来了也不通报,这素月坊他倒是想来就来,毫无顾忌。
“都三年了,姑娘何必这般执着,你拿着的是我们颜家的东西,颜某容忍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识相点还给我了吧?”颜瞬清剑眉微挑,声音冰冷。
海棠就这么看着他,只觉得他挑眉冷笑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像颜正,就是眼前这个人,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出卖自己的父亲:“公子说的是什么东西,海棠可是半分都听不懂呢,颜公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容海棠先告退了吧,海棠还有客人呢。”
“别以为有幽冥鬼令在我就不敢动你,你若是再不交出来,别怪萧家兄妹不客气。”虽然心急,可是颜瞬清对眼前这个女子却是毫无办法,她手中有幽冥鬼令,帝都最顶尖的杀手们都供她调遣,即便是他想对她动手,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不送了。”海棠抿了抿嘴,也不再理会颜瞬清,转身朝内堂走去。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个出卖亲族,出卖亲生父亲的男人,即便是再有苦衷,也不该有这样的背叛。
她进去之后,颜瞬清也没有多留,从海棠这里迟迟不能得手,是他没有想到的,萧家兄妹那边催的越发紧了,当初他本是指望着投靠七王爷白宸羽的,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却不想,白宸羽就这么栽了,如今横死在天牢里,他没了依靠,看来只能指望海棠这边了。
“海棠呐,你快些,周公子快来了,你不是答应了人家今天下午去河上赏花的吗?他是侍郎家的贵公子,你要是怠慢了可不好。”老鸨殷殷的声音从画舫的另一头传来,海棠睡眼惺忪地撑起头,顿了半晌,才仿佛回过神来,她懒懒地笑道,“妈妈你莫不是记错了,周公子三年前就没有再来过……”
话说到一半,她却突然停住了,剩下的字再也说不出来了,她看着被风吹动的门帘,慵懒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周公子,周公子居然来了,已经三年未见了,却不想为何今日这个人会再次来到素月坊,还专门来找她,难道……难道是大人他出什么事情了?
顾不得多想,美丽的女子起身披了一件水纹云绸的锦衣,匆匆绾起鬓边的发丝,也顾不得如往常那般画一个精美的妆容,便匆匆掀开了厚重的门帘,朝着外面跑去。
“海棠姐姐,小舫已经准备好了,周公子还有几个时辰才过来呢,你怎么现在就下来了?”岸边青衣的小童见她来了,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从前素月坊有名的海棠姑娘可从没有对客人这样殷勤过。
“你去候着吧,周公子来了就马上带他过来。”被他这么一说,海棠也是一个愣神,她有些淡然地笑了一笑,径自提裙朝着小舫里走去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精美的画舫随着水波在岸边轻轻晃荡,那样轻柔如同母亲的抚摸。海棠坐在栏边,桌前是一盏淡粉色的美酒,那是素月坊的佳酿,暖玉河上最有名的海棠春。
她单手撑着头,水袖轻纱滑落,露出嫩白如新藕般的手肘,她侧过头看向画舫外,碧波上游船画舫们穿梭往来,美人笑颜如花,才子把酒在怀,一片春意融融的景象。
带着水汽的风撩动了她鬓边的长发,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朦胧,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初遇时的情景。那时的她不过十岁,还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