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木走的时候,息墨背着包袱站在大帐的门口,此时天才蒙蒙亮,他的一对骑兵穿着银灰色的铠甲,静立在大君的金帐前,灰蒙蒙的天光里,他们就如同一尊尊雕像一般。
大君和桑雅阏氏从大帐里走了出来,桑雅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骑装,罩了一件披风,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挽着大君的手,走了几步,看着立在骑队前的儿子,突然就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快走吧,天要亮了,被太多人看见,终是不好。”大君俯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牵到了贵木的马前。
贵木端坐在马上,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铠甲,他将头盔挂在马上,俯下身子,伸手去拉自己的母亲,他绷着一张脸,让自己尽量不要去看除母亲以外的其他人,他害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下不了要走的决心。
“贵木,我要你记住,阿莫图永远都是你的弟弟,你们身上,都流着牧仁家族的血。”大君沉声开口,看着马上的妻儿,缓缓说道。
贵木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在马上左手按肩,朝着大君俯身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突然一扯缰绳,带着马,转了一个方向,奔驰出去。桑雅坐在他的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
他们都没有回头,桑雅的披风随风鼓起,在空中招摇,那是桑雅在息墨记忆里最后的印象。
一骑轻骑迅速远去,最后消失在昏蒙蒙的天气里,大君站在金帐前,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久久地,没有任何动作,息墨站在他身旁,他伸出自己的小手,去拉住了大君的大手。掌中粗糙的老茧硌得他有些疼,他只是紧紧地握着,这双属于父亲的手。
不远处两个身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琅琊和朝槿也收拾好了行装,他们牵着三匹马,走到了金帐前,朝着大君俯身做了一个礼:“我们准备好了。”
“阿莫图,一路小心。”大君终于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千言万语,也只剩下这么一句。
“阿爸,如果苏和部输了,你们会怎样,会被抓起来吗?”息墨却没有上马,只是仰着头,看着大君,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沙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口的。
大君听了,抿着唇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九年前,我们攻打松北部,我们打到他们部落的时候,抓了部落里所有的人,女人和孩子们,被送到了远处放羊,当我们的努力,那些男人,长过马鞭长的男人们,被我们全部杀了。”
“这便是北瀚州的战争,战败的男人,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尤其是我这个大君。”大君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就这般吐出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那么,如果投降呢?投降的话,洛川部会不会放过大家?”息墨还是不死心,他又问了一句。
“我们苏和部的男儿,即便是被斩于马刀之下,也不会投降的。”大君沉下了脸,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在担心自己,但是,投降这样的事情,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上马吧,阿莫图,昨天我的话,你也不必全听,我让你走,是想让你活下去,回不回来,报不报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要你好好活下去。”大君不再等他多少,而是俯下身子,将息墨抱到了马上,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一生,我欠你,欠你的母亲太多,现在已经还不了了,便也只能希望,日后不再拖累你,只求你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阿爸,给我五年,五年之后,我必定带着自己的军队,回来踏平洛川部。”息墨低头,看着大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知道他走之后,等待这里的人的结局要么是战胜,要么是死亡,他知道,这一走,再回来时,这里将不再是他曾经记忆力的样子。所以他紧紧看着大君,要把他深深刻在自己的心里。
“我的儿子,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阿爸会在这里等你。”不管是生是死,都在这里等你,等你的铁骑踏破洛川部的每一寸土地,“走吧,时候不早了,现在走,明日便能到黎阳关了。”
他最后看了阿莫图一眼,便催着他快些离去。息墨骑在马上,打马跟在琅琊后面,他不想走,却不得不走,他走了,有朝一日还能回来,还能给他的亲人们报仇,可是若他不走,便将失去一切。
“阿莫图,等等。”他们的马儿缓缓穿过一个个帐篷,走了不远,却听得一个帐篷里传出了一声呼唤。息墨猛地勒马,翻身下马,朝着站在帐篷门口的女孩走去。
“琪琪格,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走到琪琪格面前,息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看着这个陪伴他两年的女孩,他心里有了决定,他不能将她留在这里,不能看着她等着战败,等着死亡。
“我不走,我是苏和部的合萨,我还要为战士们祈祷,还要为他们占星。”琪琪格摇了摇头,脸上多出了一抹笑容,果然,他还是在乎她的,至少,这一刻,他是希望自己跟他走,希望自己活下去的,至少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你不是合萨,你只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啊,你不该留在这里,你得跟我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