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晚宴在大君和息墨走之后,不久便结束了。看着王子们一个个离席,朝槿终于松了口气,息墨走之后,她被迫和褚仁合萨坐在一起,她尽量低着头,不让褚仁合萨有机会和她说话。
等到首座的右贤王木翼伦也启步离席后,朝槿才站了起来,她跟在褚仁合萨的身后,朝着金帐外走去。褚仁合萨似乎也不太在意她,只是和走在前面的木翼伦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再门口分别。
看着褚仁合萨大步走出去,朝槿松了口气,感叹自己也算是躲过了一劫。却不想,她刚想举步离去,却突然觉得手腕一痛,举起了一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被褚仁合萨下了一个印记,一个淡金色的光环扣着她的手腕。看着还未走远的大合萨,她暗骂了一句,也只能快步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了大合萨的帐篷前,朝槿才顿住了脚步,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这样的印记,其实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只是术士们用来传递信息的光环罢了,褚仁合萨大约是想告诉她,他已经察觉了她的身份,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若真只是这样,倒也好办,她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保住阿莫图的命罢了,倒是对他们的夺位之战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
“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吧。”她还在外面犹豫,却听得里面的褚仁合萨淡淡开口,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朝槿叹了口气,掀开帐篷的门帘,便见了换了一件宽袍的大合萨此刻坐在胡床上,就着矮桌上的油灯,正在看书。见朝槿进来,他也没有站起来,只是指了指矮桌对面的位置:“随意坐吧,琪琪格去看望阿莫图了,不在帐子里,你若是想吃点喝点什么,便去旁边的帐篷叫罗桑大娘给你准备点吧。”
“不必麻烦了,我只是想请大合萨将这个印记解开,然后就走,不会在合萨这里耽搁。”看着一副闲散模样的褚仁合萨,朝槿微微皱眉,实在是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早就想和朝槿姑娘聊聊了,只是姑娘一直躲着我,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放下手里刚刚寻来的古籍,褚仁合萨朝着朝槿抬起左手,在空中轻轻一划,朝槿手上的那道光环便消失无踪。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朝槿在他对面坐下。
然而朝槿并不领这个情,见手腕上的光环消失,转身便要出去。褚仁合萨见了,也只是微微一笑,还没有放下的左手在空中一挥,一道淡金色在帐门口腾起,挡住了朝槿出去的路。
朝槿的步子没有停,她双手在身前结印,淡红色的光晕划开金色的屏障,朝槿的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意,不过是个凡人术士,竟然想阻住她的去路?还真是有些不自量力。
眼看着朝槿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帐门,褚仁合萨却依旧没有半分动作,只是又拿起了放在矮桌上的古籍,仿佛一点都不在意朝槿破除了他的结界离去。
然而朝槿那一步,却终究没有落下去。因为在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她看到了,看到了自己走出这件帐篷后的场景,七窍流血,魂飞魄散。她收回了步子,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坐在胡床上看书的合萨,冷冷地问道:“你是沙驰国的人?”
其实不用问,她也确定这个人必然是从沙驰国出来的,因为这样的情景,十年前她也曾看到过,那是在初雪神女在她身上下了血印之后,她看到了自己若是违背诺言,将会遭受到的惩罚,也是这般,七窍流血,魂飞魄散。
“朝槿姑娘也太健忘了,十年之前,我们可是见过的,就在西边的风栖林里。”褚仁站了起来,他抬手在自己面前一挥,一瞬间便换了一个模样。
“你……”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朝槿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张脸,即便是过了十年百年,她都不会忘记。便是眼前这个人,用一颗镇魂钉,打穿了她的身体,大散了她五百年的修为,若不是初雪神女相助,她早就消失在这个世间了。
“你想怎么样……”已经退到了门口,朝槿收住了步子,此刻,她更加相信,若是自己踏出这里,就会遭受她刚刚看到的那番情景。只是,即便是留在这里,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你别怕,上一次,确确实实是个误会,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见她这般惊惧,褚仁微微苦笑。十年前,他去风栖林中寻找初雪的时候,遇到了这个叫做朝槿的花妖,因为心里急着找初雪,与这个花妖言语上不和,两方出手,他下手重了些,用镇魂钉打散了她的魂魄,幸得初雪及时赶到,才救了这个花妖一命。
“我凭什么相信你,”想起十年前的种种,朝槿就觉得气闷,当初若不是遇上这个人,她也不会被打散魂魄,更不会在被初雪救回来之后,欠下人情,被迫立下了那个血誓,将自己的命与一个病秧子绑到了一起,“我不管你为何在此,也不管你和初雪有什么关系,我来这里,不过是履行那个被迫发下的血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妖,只求你能饶我一命。”
“想来是当初出手太重,你不愿意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叹了口气,他也不再多做解释,只是静静看着朝槿,“我找你来,只是想问你两件事情,你回答了我,我便不再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