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凉国国都高昌郡,城内的最高楼——醉神楼上此时早已“高朋满座”。这个已有六年历史的寻欢之所依旧是青灯艳火。
**客原是痴情人,只是没办法得到,却又不忍失去,最终难免受伤害。大多数的男人都死在一种人手上,那就是女人……
醉神楼高逾十丈,在那时候的石瓦建筑中绝对是鹤立鸡群,如通天巨塔般傲立于高昌郡中心。隐隐几朵糯云飘散后,借着月光凝望楼顶,此时正有一人趴伏其上,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
“我是谁?没人知道,就连名字都是自己取的。那是从我出生以后就挂在脖子上的铜锁刻着‘贺良’二字所得。十六年来,我每每神游于天,望穿日月,到是自由快活。风过雨流,只有自己知道过去已逝,将来是影,现在,依旧混天晕地。是的,我是一个臭乞丐。乞丐嘛,只要给饭吃的就是主子!何况义父把我收养了近两年,我该替他卖命!”伏在楼顶的那道身影默默地想着……
到了后半夜,醉神楼上的鹦雀之音也渐渐平复。“是时候动手了”贺良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心头便冒出了这一讯息。只是这种感觉稍起,他便觉到一颗心狂跳不止。他已经杀过不少人,可每次依旧会紧张不已。回想起那些死在他手中的“怨灵”,想到他们临死前痛苦的表情,想到他们断气前那双怨毒的眼睛,想到他们临终前对自己的诅咒……十六岁的他,又怎能淡然?
贺良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另一只发抖的手却不知该放在何处,只能不停地摩擦自己此刻喘着粗气的唇。
一吊钱,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只能买到几碗清汤面条,而这,却可以让他了却一个人的生命!想想已经被他杀死的三十号人,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来得及看清,他已不得不手起刀落……他不知道自己一身功夫是哪儿来的,只是从一年前,杀人就成了他的职业——为了拿义父的一吊钱来活命!
今天,他要取赵峰的人头!
离醉神楼数里远的一个楼院里,透过月色依稀看到两位穿着阔绰的中年男子正在亭子里喝酒。悠悠月色,给这亭子里的两人掩上了神秘与诡异。两盏酒盅轻碰一下后,便听一身戎装的黑脸大汉道:“这赵峰乃是凉国十‘斩卫执法’之首,一柄敛命宝剑开山断穴,一身贯乙罡气所向披靡,绝对不比他叔父当年逊色。即便放眼湖五诸国,也是首屈一指的高手!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行吗?”
“哈哈哈哈,当然不行了!虽然最近一年那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套很是玄奥的功法,而且还是一蹴而就!我手下的几员家将都不是其对手。我曾细问于他一身武艺从何处习来,他却说是梦中偶得,但我看他神情,料想不是欺我。可他毕竟年纪太轻,内力浅薄且经验不足。凭他目前的修为,遇见一流高手必死无疑!”另一身着华贵的人阴笑着说完,缓缓举起酒杯挪至嘴边咂了一口。见他棕色的须发起于耳腮,豹眼、薄唇、鹰钩鼻,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王侯权贵的姿态。
这人正是平旸王,张酩。凉国皇帝张尧的义弟。他本名程酩,是凉国有名的猛将,早些时候随张氏先祖败刘曜、退石虎、攻龟兹、斩赵贞,武艺超群,战功显赫,使得他深受皇帝赏识,遂赐以国姓“张”。
“啊?这……王爷,那我们的计划可就泡汤了呀!您的干儿子也必死无疑!您要这么做,岂不是满盘皆输?”那戎装之士听到张酩此话,送到嘴边的酒盏再也难进分毫,激动地站了起来。
张酩有些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子,缓缓按了按手示意对方坐下,而后从容笑道:“呵呵呵,杨将军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不觉得我这个干儿子知道的事太多了吗?再加上他那来历莫名的武功不断增强,我怕他总有一天会坏了我们的大事!”说着品了口酒继续道:
“我就是要借着赵峰的手杀了他,以绝后患。另一面,我也派了探子前去,暗中观察两人武斗,如此还可摸清赵峰究竟有多强!到时候也能早作防备。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只要时机成熟,将赵峰这个眼中钉除掉,张尧身边再无能令我惧怕的高手,届时暗杀他易如反掌。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得做,我一定能让你从今以后在凉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哈哈哈……”
“好、好!那在下随时为您效命了!”杨彭说罢,赶忙起身为其斟满酒盅,而后徒然跪地,双手高举酒盅面对张酩拜了拜道:“大凉天子在上,请受仆臣一拜!”他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暗想:这个老东西连自己干儿子都杀,早晚轮到我。我得见好就收,让他和张尧狗咬狗,到时候再渔翁得利,这凉的天下可就姓杨了!如此想着,杨彭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阴冷刺骨的眼神一闪而逝。
“好!”张酩拍案而起,接过杨彭递上的酒一饮而尽。旋即,两人都是放声大笑,仿佛天下尽在股掌之上。
醉神楼上,贺良这颗“棋子”依旧在等待,等待自己的气息趋于平和,等待狂跳不止的心放缓、稳健,等待下一刻的生死之战。为报恩?对,为报恩——报其义父张酩那一吊钱的恩,报他那所谓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