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名‘阿园’?”
七姑娘睡眼惺忪,一觉醒来,便见春英气嘟嘟,到她跟前狠狠告了庄美人一状。
美人……如此说来,庄美人已被怀王宠幸,由御女晋封五品美人。
七姑娘坐起身,接过春英拧好的热巾子,捂脸醒一醒神。
对这深宫里的女人,闲来找事儿,七姑娘只觉花样繁多,叹为观止。
大周朝文字,发音规则,类似“平、上、去、入”,却又略有不同。巧合的是,“阿瑗”与“阿园”,发的是同一个音。
姜冉恨她,竟嫉恨到这步田地。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她踩在脚下,施以报复,幻想将她当了卑贱的婢子轻辱。这份根深蒂固的执念,七姑娘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撇一撇嘴,慢腾腾抹脸。白生生的小脸再露出来,丝毫不见火气。抻一抻裙摆,起身在屋里舒活舒活筋骨,来回踱步。就仿佛将庄美人惹出的糟心事儿,抹脸一般,干干净净洗了去。
春英看着木盆里,被姑娘揉得皱巴巴,随手扔下的面巾。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又来了,她家姑娘总是这般温温吞吞的好性子。没实实在在碍着她,惯来只一个态度:视而不见,懒于搭理。
“小姐,您也不替自个儿声名想一想。那庄美人与朱婕妤,分明就是存心滋事,一个儿一个儿,见不得您好!您想想,任由那庄美人‘阿园’‘阿园’的叫唤,不知情的也就罢了。知晓您闺名的,还不知背后怎样笑话您。”
春英心想,幸而太太不在京中,莫不然,还不知要被九姑娘气成什么样子。便是姜大人,怕是也要请家法治她,送了她去庙里绞了头发当姑子!
春英一抬头,便见姑娘顺着门槛,悠然迈步。跟丈量尺寸似的,步子迈得又小又缓,几乎是脚尖贴着脚跟,一步步的挪。显是没将她方才一通抱怨,听进耳朵。
春英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儿,就跟被戳破了的鱼鳔似的,有这么一个凡事不上心的主子,春英转过身,哗啦哗啦,使劲搓洗面盆里的巾栉。
一头发气,一头喃喃道,“小姐,您那肚子,比世子爷都大了。”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春英觉得,她家姑娘的气量大得没边儿了!
七姑娘一怔,下一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一手支着后腰,一手摆出辛苦扶着大肚子的模样,冲春英飞了个此话在理的小眼神儿:之前没法儿比。往后,承你吉言,稳操胜券。
春英拧好的巾子,“咚”一声,滑进面盆。脸上姹紫嫣红,好半晌,实在没忍住,也跟着乐呵呵笑弯了腰。
先前积郁的火气,被自家姑娘这么一搅腾,莫名其妙就散了。
晚上七姑娘缩在那人怀里,将这事儿当了笑话讲与他听。
他起初面色微冷,待她讲完,他专注盯着她眸子,神情渐渐回暖。奕奕的凤眸里,荡着妖艳的光彩。看得她心里砰砰直跳,险些被美色所惑。
“怎么了?”她逃也似的躺回去,头枕在他臂弯,暗暗叹一声,这男人夜里衬着朦胧的光影,仿佛更好看了。
“怎么就养成这德性?”
“这德性不好?”
“好,自然是好。”好到他将她当宝一样稀罕。“就丁点儿不怄气?”女子当中,能如她这般豁达聪慧的,实在罕见。
“气什么?”她从被窝底下,捉出他手掌,举到他眼皮子底下,一条条数给他听。
“下官既嫁给大人,在外,旁人需敬重称下官一声世子妃。出嫁从夫,从今往后,下官只是姜氏。百年过后,祠堂里供奉的牌位上,也只会刻着‘顾姜氏’三字。谁人还记得下官是圆是方。”
她提及生死,明显感觉到脑袋底下枕着的胳膊,一瞬僵直。知他不喜她没个避讳,说了不吉利的话,她亡羊补牢,撑起身,啄一啄他唇角。
讨好了人,这才规规矩矩躺回原处,没忘将他竖起的五指,压一根下去。
“面对亲近之人,能直呼下官闺名的,笼统也就那么几人。除家人外,便是与下官交好的殷姑娘、冉姑娘、高女官。这些都是真心爱我疼我之人,一声‘阿瑗’,情意早融进骨血。谁又会是非不分,只因旁人中伤,便看轻我半分?”
这时候她高高仰着下巴,即便平躺着,通身透出的骄傲,只看得他一阵晃神。
她不知她眼下这副难得张扬的小模样,在他眼中如何耀眼夺目。只顾扭过去掰他第二根手指头,得瑟添了句,“他们只会反过来更怜惜我。”
说罢目光突然对上他深如幽谭的眼睛,她抿着唇,稍稍带了丝难为情。从方才的招摇,到如今含羞带怯,也不过眨眼的工夫。
“再说了,您除了唤妾身‘阿瑗’,动情时,‘卿卿’居多。下官很喜欢。”
难得调侃他一回,果真见他猝不及防之下,神情有一瞬不自然。很快便恢复过来,眯起眼,偏头欲亲吻她,被她躲过,又压下他一指。
“他人气我,下官偏还不上当了。叫她们眼巴巴着急去,下官得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