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国公府门外,雨还没歇。春英撑着油伞过来接姑娘,却见世子与世子妃所乘的驾撵,安静停在雨幕里。
“唤人抬轿子来。”
春英向前迈进的脚步顿了顿,隔着车帘,听闻世子吩咐,赶忙应一声。登上石阶,转身去交代门房。
西山居里,崔妈妈不知已是第几回,伸脖子看更漏。外间飘着雨,姑娘穿得那般单薄,着凉可不好。
正盼着世子早些带姑娘回府,便听婢子来报,人已到了春秋斋,离西山居也就几步路的工夫。
“冬藤抱上姑娘那件夹衣,随我去接人。桂枝去伙房催催,瞧瞧姜汤好是没好。”崔妈妈放下针线活,起身便往外走。
被唤作冬藤的婢子,与院子里其余几个,都是太太专门挑了送到姑娘跟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崔妈妈管教下仆,出了个绿芙这么个成日里只知嬉笑打闹,令人头痛的。只觉是自个儿心肠软,于是轮到冬藤桂枝这泼新人,规矩便越发大起来。
冬藤怵极了崔妈妈,小声回禀,“妈妈,爷与姑娘乘的轿子,径直朝咱们这儿来。奴婢瞧着,没停的意思。”
崔妈妈一听,掀帘子的手,举在当头,迟迟没了动静。
照理说,轿辇近了伴月湖,便不许再向前。这是防着轿子里藏人,府上早定下的规矩。便是姑娘嫁过来,也很是自觉遵循着。
怎地今儿个……
檐下噼里啪啦的雨水,脆生生敲在青石板上。崔妈妈唉哟一声,拍拍自个儿脑门儿,真是急糊涂了。
世子爷最疼便是姑娘,大半夜的,外间还在落雨,哪里舍得姑娘遭罪。这么一想,也不急了,只立在廊下,笑眯眯侯着。
落轿的时候,众人便见世子一手扶着姑娘,一手把着油伞,那伞沿向姑娘低低歪斜着。
进了门,屋里乍然敞亮开来。崔妈妈一抬头,果然见得世子爷左边衣袍,稍稍飘了几滴雨水,浸得缎子有些深。
正欲上前伺候世子更衣,便见姑娘似乎也瞧见了,俏生生拽了拽世子爷衣袍,叫爷低头。
这是要不假人手,亲力亲为?
崔妈妈老怀欣慰,默默感慨:自家姑娘,一日更比一日有了世子妃的样子。
内室之中,两人用了姜汤。七姑娘脸上也不知是被那热气给熏得,还是旁事给羞得,只转过身,背对他,偷偷从袖兜里掏出一方湿润润的锦帕。
放才在车上,这人半哄半骗,捉了她手,要求她做那事儿。她拗不过,加之躺在他怀里,她亦是心襟荡漾,糊里糊涂便从了。
窗外雨声沥沥,却盖不过他伏在她耳边,性感又低哑的粗喘。他自个儿享乐不算,还掩在袍子底下,揉捏她助兴。
若非他揉得她腿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这人也不会在大门口便传了轿辇。
七姑娘盯着手心里揉成一团的绢帕,鼻尖还能嗅到淡淡的麝香味儿。不禁回想起当年初到燕京那会儿,她也是这般,大清早起来,避着春英绿芙,偷偷摸摸替他浣洗污了的底裤。
这人,这么些年过去,竟是越发放纵了。不知羞的事儿,从屋里捣腾到了车上。
“看什么?”他从她身后贴上去,瞥见她慌慌张张捏紧拳头。手心里鹅黄的绢帕,调皮的漏出一角。他低低笑起来,柔软的嘴唇在她耳后轻轻磨蹭。
“看得这般入神,莫非是舍不得?”他手掌覆在她平坦的小腹,此时她看不见,他眼中神情,竟是无比柔和。
“酒后不宜行房,过了今晚再补偿你。那时卿卿要多少都随你。”
水雾弥漫的汤池中,七姑娘整个儿泡在热汤里,屏息闭眼,到如今,耳畔还回响着那人戏弄她的话。
他若轻佻起来,她岂会是他对手?她哪里会不懂,吃了酒,若是恰好有了孩子,这孩子生下来,极有可能,娘胎里便带上这样或那样的病症。
说什么“要多少都随她”……
哗啦一下,七姑娘破水而出。乌黑的秀发,湿哒哒,紧紧贴在背后。她抹一抹脸,蜷着身子靠在池边。躲在汤池里,迟迟不肯出去。
耳根,这会儿还是烫的。
隔日清晨,七姑娘起了个大早。服侍那人梳洗过后,十分得体,不假人手,亲自端上一碗香喷喷的白米粥——
不是说一饭饱足,大人您快用。
他扫一眼案上孤零零摆着的清粥,一旁青花瓷碟里,搁着只泛着清辉的汤匙。除此之外,平日佐饭菜食,再无一物。他挑眼看她,只见她俏生生立在身旁,抿嘴儿,一双水润的眸子里,满是狡黠。
他恍然明了,这丫头是不甘心,借昨日他殿上所言,今日只盛上一碗米饭,得意洋洋,反将他一军,企图扳回一城。
倒是长本事了。
他嘴角一弯,慢条斯理挽起袖口,舀一勺,吹去面上的热气。仪容雅致,从容写意。就仿佛他含进嘴里的,不是寡而无味的清粥,而是上好的参汤。
她木鸡似的怔住,怎么也没料到,惯来对吃食